几个小时后，于堇坐着租车回到国际饭店。她下车后，到疲力竭。

谭呐的声音放得很低，无线电开着，还是怕人听见。“去香港的飞机早在你来之前就取消了，你知的。去香港的班船，要礼拜一才有。”“你是要我礼拜一前演两场？”于堇肯定地说“一场也不能演，我刚死了丈夫！当着我的面被打死的，太残忍了！”“我明白，我完全明白。”谭呐急了，他一急，嗓门很大：“这样一来，今天你的演才会成为历史事件！新寡献艺，艺术至上，这是何气派！当整个战争结束，人们只记得你的这次演！不会记得倪则仁不清不楚的事。”这个谭呐想如此荒谬的说词，于堇几乎笑声来：“什么历史？”她揶揄地说：“我一个女人家，还能跟历史沾边。”她搁下电话前说：“付给我的酬金，我一到香港就归还。”

“这不是我拆台。”于堇说。

“那么演怎么办？”于堇对谭呐说：“我今天无法演。”谭呐在电话那没有吱声。

于堇提一步要求：“我现在是个寡妇，靠你们各位记者为我伸冤！”这是给记者们面，大家都在急急忙忙地写，虽然谁也没清伸的是什么冤。

这时救护车的呼啸声响起来，医护人员把记者挤开。把倪则仁和租车夫的尸抬走，看见于堇上有血，医生请她上车去医院检查，她说没事。护士小一定要她到医院脱下丝绒旗袍检查一下。没办法，于堇只能上了救护车，车上就开走了。

泪“他是无辜的！”“那么于堇女士打算怎么办？”“救夫不成，我就要为他伸冤。你们不是说我孟姜女千里救夫，孟姜女如何救夫的？”记者被她的反问得语。

了电梯，电梯在升，她的血压好像也同时在上升。开电梯的侍者知今天杀人的事，一声不响地默立一旁。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就从沪西家里拿来的那个箱里取一个药瓶，取两粒药，合着吞下。房间里的电话铃直响。她把血污的黑丝绒旗袍一脱，来不及去洗净脸和手，就拿起电话，是谭呐。

有奇怪，夏罗怎么会让谭呐的这个电话通过总机来。想来是有不同寻常的事。她话筒，听见谭呐在电话那焦急地说：“于堇，今天12月1日，是首演日，晚上六钟开始演，现在已经五三刻！”于堇说：“你想必看到晚报了？”谭呐的气上变了，声音也低了三分“我对倪则仁的死表示哀痛，但现在我只是想知你的情况。”“倪则仁死在我前。你想必也知，他虽然不再是我丈夫，但我也不是铁打的人。医院又借故扣住我，巡捕房又把我从医院走扣住，我刚从巡捕房被问完话来，从中午到现在，那边给了一顿猪都不吃的饭充饥！”巡捕房审问了于堇半天，自然一无所获，她什么都说不来，她只是一个不懂政治的戏。

大厅里还是奏着同一支曲，她心里既焦急又烦。这曲让她想呕吐。她醒悟过来，这不就是《狐步上海》里的音乐吗？一路上的店铺小餐馆的无线电里在播放，她在租车里，不由得移转视线，看过去，路边人依旧，可是，添加了这支曲，似乎有很多不同。戏尚未开演，真如谭呐所言，家喻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