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侥幸逃脱追捕，搭乘火车抵达意大利那亚，转乘罗苏伯爵号邮到了上海。

夏罗站在柜台左侧，注视着脸苍白的于堇走国际饭店大门。专门保护于堇的侍者脱掉制服，穿了一西服跟着于堇了门。夏罗朝电梯走去，想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突然记起该是准备圣诞树的日了，为什么不呢？

不过现在，无法之法也是一法了。他尽可能拖长他的沉默，最后不得不开了：“白小，于堇小想请你先一下她的戏，她正在赶过来。”白云裳站起来，一二脆地说：“行，这戏我熟，到中场休息，于小再上。”莫之因似笑非笑，他和白云裳是在兰心大戏院门遇见的，就一起上谭呐在剧场的办公室来了。他不是聋，当然听见谭呐和白云裳的对话。他猛地了一古雪茄。谭呐看得明白，莫之因并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安排，可是此人居然忍住未说任何话，谭呐也就省了问他意见的麻烦。

每天中国领事馆前都排有长龙，每个犹太人都想尽快得到这救命签证。但是他已在追捕之中，排队肯定被抓个准。他把自己的情况写好，护照装信封，当天夜里去了图书馆。在那儿，他找一本中文书，从书上剪下了几个字贴在信封上，翌日上午急匆匆地到中国领事馆。他绕开门前排队的人，对站岗的卫兵说，这是一封中国来的急挂号信，请上转总领事。卫兵不懂中文，信以为真，将信递了去。

放下电话，谭呐给自己的解释是：于堇因为丈夫死了，神志不清，才会想让一个什么白云裳来替她。看来于堇跟所有的女演员一样，绝对无可理喻，这又不是小孩玩家家酒。

那天他在工厂里，还没有回家，邻居奔来告诉他，家里人已经被抓到达豪集中营去。看来有人借此报私仇：犹太人一个个都该倒霉，先到谁却没有理可说。

总领事果然派人把签证护照送到他信里说的地。

这女人似乎听到了于堇在电话那说什么。谭呐觉得他落一个古怪的谋之中。

谭呐这才转过来，白云裳明白了一切似的，知谭呐在看她，便打住与莫之因的话，抬脸看着谭呐，朝他甜甜地一笑。的确，样真的很像于堇。

只听白云裳站起来，对谭呐温柔地说：“谭先生，你去照应整个班吧，我知于堇化妆室在哪里。”她翩翩然走去的时候，加了一句“十分钟后开幕。”

！”于堇斩钉截铁地说。

但是若不开演，于堇不场，事情会糟到不可收拾。有一个假于堇，哪怕蹩脚货，也比没有的好，观众会原谅她，才死了丈夫，演砸了，也都是可以原谅的。

听说只要向中国驻维也纳领事馆提申请都可得到去上海的签证，犹太人必须持有签证有目的地，才可获准离开奥地利。

以往每到这个时候母亲就为修殿节忙开了，在维也纳的大街小巷选礼，心准备土豆煎饼和甜甜圈的材料，选最好土豆，最好的蜂，烤香桃块杏仁片桔苹果柠檬，用最好的桂粉和白兰地。父亲这段时间会带百年老店手工的巧克力回家，酬劳母亲。他们家经营一家大品厂。1938年天，德国吞并了奥地利，父母每日于恐惧之中，商量去国使馆申请全家移民。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那天奥地利的纳粹党徒破门而，他们家被抢劫一空。

他开始逃亡。

“那就好，那就好。”谭呐已经无话可说，于堇的话太奇怪。

在夏罗看来，上海有好多像狐狸一样不肯接受驯服的人。他也是一条狐狸，踏着自己的步，走在这城市里。夏罗觉得他已经看到兰心大戏院那话剧的演，灯光暗下来，场里鸦雀无声，安静地听得见个别观众的咳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