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看他先说来，也就都争先恐后说了秋桐许多不是，惟恐告之不详，使凤疑心他们不忠。厨房的便说他三番五次指着贾琏之名往厨房里要酒要菜，菜名又特别，什么鸽脑、炖鹿尾、炭烤鸭心，又是丝粉丝菇丝汤，笋糯米粥，晚晚换样儿；针线的又说他近日接连了几衣裳，又绣活上的替他赶制亵衣肚兜，拿来的样千奇百怪。凤听了，怒妒加，恨不得这便将秋桐采来打死，却因饭时将至，不好即便发作，只得连连冷笑了两三声，且命众人回去，叮嘱“不可声张，他究竟是明门正路与了二爷的，便轻狂些，也不为过，张扬去，未免臊了二爷，反为不”等语。来旺媳妇明知他故作大方，后必有多少不能料想的毒辣手段，早已又笑又叹地说些“当真气量大方，贤良宽厚，秋桐姨娘其实不”的恭维话，众人也都随声儿附和，侍候着凤换了衣裳，围拥着往贾母来。

册术，他便兴冲冲拿了来找秋桐演练。秋桐略翻了两页，弯腰笑：“这些也是人的么？难为他倒画得来。”贾琏笑：“既画得来，自然有人得来。今晚我便与你照样儿上一回，不把这上所有功夫完不算。”秋桐益发狼笑：“这可是你自己说的，等下别又推乏了，那脚的蟹。”贾琏：“蟹脚虽，也有八只哩，一只走一回，也走过八个来回了。”秋桐：“爷不要留两只蟹脚给和平儿受用么？”贾琏：“他们不，他们两个跟你比，不过是条晒了的死鱼罢了。”秋桐听了，更加声狼语，丑态，引逗着贾琏与魂飞，更说许多不逊之辞来。

只见屋中已经放下五蝠捧寿的梨大圆桌，贾母坐在上首，左手边是邢、王二位夫人，带着宝玉、探、惜，右手边是薛姨妈，带着宝钗、黛玉、湘云，团团围坐，对面空着三个位，尤氏与李纨却站在地下侍候。见他来了，众妹都忙问好。尤氏笑：“我只当你病得手折了，倒要我来侍候你。这不，座也安了，菜也齐了，还不快坐下受用呢？”说得人都笑了。凤并不理会，却向贾母：“老祖宗听听这话，我一年三百六十天伏侍，并不敢抱怨偷懒，他不过年节下趁着请安来骗吃骗喝，当着两位太太、姨妈的面，且许多弟弟、妹妹看着，不好意思太过大模大样，所以不得不装腔势摆了回碗，上了杯茶，递了两次手巾，究竟不知醋打那么酸，盐打那么咸，就嚷嚷得满世界知，倒像是了多少力、立了多大功似的。”说得一屋人都笑起来。薛姨妈：“只凤丫病了一场，难免神短些，嘴还是这

了月，各房撤火，凤之病略痊，仍旧来事。凡秋桐在他病中所为，虽未亲见，却也有所耳闻。一件事，便找了伏侍的人来细问，善儿先就说：“告诉不得，秋姨真个是狐狸变的，越到夜里越是神十足，晚晚把我们指使到三更半夜不教睡，一会儿换茶，一会儿酒，又了本什么书、秘笈，看一回，顽一回，笑一回，只要奉承二爷喜，通连面也都不顾了。”

偏生凤也醒了，夜里人声寂静，加之病中之人耳目警醒，早隐约听到些声响，因问他：“二爷什么呢？这早晚了还不睡。”平儿：“说是明天要去舅府里坐席，所以打见客衣裳。想是就要睡了。晚上没吃好，这会饿不饿？那钵里有留的莲香粳米粥，我与吃。”凤想了一想：“倒不觉得饿，你倒碗茶来我吃罢。”平儿摸了摸茶吊，却有些凉了，重新去了来，凤：“只温凉的就好，我不过略咙，其实不渴。”平儿听了，依言伏侍着凤漱了，向几上取了一只金砂莲如意三足盏来，先倒了半盏温茶洮了洮，仍旧泼了，又重新倒一盏来，送在凤嘴边。凤吃过，平儿放了杯，走来将凤衾褥掖好，又在和合鼎内贮了一把安神香，方向外床躺下，望见灯月满窗，枝影，再三睡不着，将被角掩着嘴，暗暗了一夜的泪。

谁知平儿恰好来解手，行经秋桐窗下，听了个满耳，直气得上发抖，手足冰颤，挪不开脚。廊下一溜十二盏节间挂的灯未收，海棠、牡丹、玉兰、芙蓉，都用通草作成，里着小白蜡烛，映着人影儿，越添凄凉。平儿立了半日，有心吵嚷起来，又不敢；要向凤告状，又怕惹他生气，未免添病，只得忍耐回房。

了院，只见许多小丫在院中踢毽，廊檐下银蝶抱着只虎斑猫儿坐在垫上，莺儿、燕、鹦哥等围着揪猫胡逗顽耍，素云、碧月拉着玉钏儿在廊下说话，便知他妹都已来了，连尤氏也在里面，因向银蝶笑：“你怎么把他也带来了，仔细猫爪抓了手，才不顽了。”莺儿等笑着，忙过来打起喜上梅梢的帘来，只闻得一甜香袭来，，馥郁郁，中人醉。凤痛快了两，赞：“什么这么香？闻着这个味儿，连饭也不用吃了。”众人见是他，都笑了，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你倒会赶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