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嘘自家认识什么兵部大司马,诳我拿出五千两银子来京候缺,候了半年,一职半衔的影儿也没见,倒把你准折现银塞了来,你也不照镜子看看,值五千两银子不值?如今你家老少上下都成了死囚犯,银子自然是讨不回的,还要累我吃官司,正是我不知哪世里投错了胎,娶进你这个败家精来,倒赔浇裹不算,现在又想捣腾我的家私往娘家搬。若不是念在一场夫妻,就把你送到官府里,告你一个拐带私逃,叫你进牢里同你兄弟做伴儿去。’另有许多难听的话,也告诉不得太太,说着竟反锁了门,把伏侍二姑娘的丫头也都带了去,故意使着做这做那,不许他们回去看顾姑娘。如此过了一夜,第二天早起打开门来,就见二姑娘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已是死了。”说着又哭起来。
王夫人也拭泪不已,叹道:“他从小在我眼前长大,就跟我的亲生女儿一样,如今一伸腿去了,可怜我竟不能送他一送。”还欲问时,恰好尤氏走来商议晚间安歇之处,只得且把这事放下。原来这祠里地方虽大,却也被上中下三等女眷挤得满满当当,竟难以再辟出一间卧室来与贾政歇息。王夫人想想也觉为难,遂去问贾政。贾政道:“什么大不了的事?这时候那里还顾得上这些,不拘哪个管家爷们儿的房里挤一挤就是了。”
尤氏听见,忙又回道:“那倒不必,若是老爷肯屈就,下房里腾出一间来倒还容易。让他们两屋拼一屋就是了。”说着自去与管家娘子们安排。一宿无话。
次日正值清明,有些微微的落雨,淅沥断续,时有时无,贾府众人侵晨即起,在荣宁二公牌位前拈香拜祝,焚了纸钱,贾政跪祝道:“祖宗打下这番家业来,儿子不能克绍箕裘,振作家声,反令祖宗蒙羞,宁不愧杀。如今长女元春、次女迎春先后身亡,三女探春又被点为御女,即将远嫁,此去路途遥远,风波险恶,况且那真真国蛮夷未化之地,风俗起居皆不与中土相同,探女孑孓独往,如何应付?另有宁府小女惜春日前走失,如今下落全无,尚求赖祖宗先灵庇佑,保他两个一生无恙,家人终有团圆之日。”王夫人又特地另化了一份纸,奠祭迎春,只不敢说明了,怕惊动贾母。
祝罢,北静王送的轿子已经来了,正是接贾母、贾政、王夫人、赵姨娘一行与探春送行的。来至江边,只见码头边一早设下屏幕彩棚,御座前铺着红毡,嫁妆船队妆金堆花,停在江边,弦管细乐袅袅传来。内相引贾母等来至棚下坐定,邬将军抢上来相见,贾政少不得执着手百般嘱托。
未几,礼炮三响,皇上龙辇已至,群臣叩拜,山呼万岁,遂升御座,祭祖先,诸王进表称贺,宴乐大作。只见那贾探春蝉鬓花钿,眉黛额黄,朱唇皓齿,月容星目,头上戴着九龙四凤的珠宝翡翠冠儿,上有翠盖,下垂珠络;身上穿着织金绣凤的深青色翟衣,真红飞鱼锦裙,领口、袖端、衣襟、底摆俱织着金色云龙纹,颈下腕上金碧辉煌的戴着十数件珠翠首饰,连鞋面上也左右各缀着五颗大珍珠。真个是花团锦簇,富丽堂皇,神追文姬,色若王嫱,丰姿绝艳,妙丽无双,娉娉婷婷来至御座前跪倒,口呼“父皇”自称“孩儿”叩行宫廷大礼。当今与皇后均离座起身,执手叮咛,殷殷垂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