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真正恢复完整,她余生都将带着这伤痕辛苦下去,除了再碎一次,别无选择。于是,在这含辛茹苦与委曲求全之中,她老了,在这如花似锦的双十华年里,不等盛开已经略见凋萎。
这夜,已经熄了灯,忽然绿腰低低地在窗外咳了声,问:"格格睡下了吗?"
建宁原不想理会,却听得窗外又是幽幽的一声长叹道:"绿腰自知罪不可恕,然而对格格的忠心却从未动摇的,若不是为了格格与额驸,也不敢半夜打搅了。"建宁听到"额驸"二字,由不得应了一声:"有话进来说吧。"
红袖早已在外间侍候动静,听到吩咐,忙重新掌灯,拉闩开门,请进绿腰来。绿腰请了安,便在床边矮凳上坐下,觑着颜『色』问道:"额驸今儿没在府上,格格可知道么?"
建宁果然不知道,听了倒微微一愣,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绿腰脸上一红,垂头道:"额驸今儿没来上房请安,绿腰只怕格格以为是被贱婢绊住了,所以特地来格格面前剖白真心。"
建宁不耐烦地挥手止住道:"绿腰,你我从前何等好来,这些年虽有许多误会芥蒂,终不至于连句真心话也说不得了。你有什么话,便直说罢,不必这么吞吞吐吐的。"
绿腰笑道:"瞒不得格格,自从格格许我回府,绿腰敢不小心侍候?既知额驸不在上房,又不曾往贱婢房中去,便替格格留心查问,方知额驸今儿并未回府来。这在从前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最近却不是第一次了,格格白想想看,近来京城里正在宵禁,额驸不说深居简出,反越往外走得频,这可不是有蹊跷?昨儿匆匆忙忙慌里慌张的一大早出去,又不叫一个人跟着,又说不是上朝,焉知不是在外面有了什么人呢?"
建宁听了,愣愣地出神,问道:"依你说,咱们却该怎么着?"
绿腰听到"咱们"二字,顿时喜上眉梢,浑身轻得没有二两沉,更加凑前了计议道:"格格要知道真相也不难,只要派几个得力的人跟着,少不得查出额驸去了哪里,同什么人见面。若不与娘儿相干便罢,若是果真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咱们到时再有话说。"
建宁对这些事向来没有主意,只得心烦意『乱』地说:"你同红袖商措着办吧,我明儿早起还要进宫,回来再说吧。"说完翻身向里睡下,绿腰跪安告退也只当没听见。她的心里,已经在想明天进宫的事了。
建宁能够信得过、愿意分享心事的人,始终只有平湖。平湖是另一朵萎在枝上的花,暗香虽在,而艳『色』已凋。她那么冷静明理,对万事万物都有现成的答案,总能在千头万绪中得出最直接的线索,做出最简捷的决定,说出最有效的安慰。就连一意孤行要出家为僧的皇帝哥哥,高僧玉林秀都劝不回,她也能劝得回心转意,又怎会不懂得帮自己指点『迷』津呢?建宁相信,平湖的决定才是最正确、最明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