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妃在对着镜切齿。

忍冬倚在门上看太监们去得远了，遂回转来，复把院门儿关上，仍旧坐在廊沿儿下，悄无声息，既不敢去，也不敢远离。

然而最令庄妃大玉儿焦虑的，还不止于此，她的心中另有一桩说不的隐忧，连忍冬也不敢告诉。那就是——她怀疑自己怀了。

却见永福帘幕低垂，小丫环们都守在房外，神情凝重，退不安，连忍冬也锁了眉，见到陆连科，忙迎来摆手儿不叫声张，悄悄儿地：“庄妃不许人去呢。”

庄妃是的，长眉鬓，睛若漆，丰满颀长的像草原上的鹰。可是，得过自己的亲海兰珠吗？

庄妃已经把自己关在里面很久了，整整一个上午，不思饮，也不许人去。原因或许不难推测，不过是皇后妃最常见的忧虑——皇上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了。

可是现在，鹦鹉除非不叫，否则，总是错的。

陆连科不明所以，诧异：“这是皇上的圣旨，端午节各洒雄黄驱虫是老礼儿，我也是奉命办事，若漏过永福，皇上问起，可怎么回话呢。”

往常那叫声常引起人们一阵哄笑，有时对了，有时错了。对的时候，清太宗皇太极会扶着庄妃的肩，一并站在鹦鹉笼下，喂它珍珠小米，和加了糖的泉，逗它叫得更响亮些；偶尔叫错了，庄妃也只是嗔怪地朝它一个要打的手势，可是手还没有放下，脸上已经笑开了，似乎在那叫声中得到了某满足和希望。

她永远忘不了海兰珠站在凤凰楼上初见皇太极的那一幕，从那以后，不论什么时候见到海兰珠，她都觉得她像是站在凤凰楼上，那飞檐斗角的阁楼，双手捧心，对着月亮歌唱。她那月光一般

然而，皇上独东，目无旁顾，她有什么法从自己的亲海兰珠那里分一杯羹呢？

她思前想后，若说想个万全之策把孩掉，在她倒不是什么难事。这几年来，她苦苦研习医药之术，救人未必有把握，论害人却有的是法。但是，那毕竟是自己的亲骨，是好不容易才怀下的心血结晶，如何舍得？然而若要保住孩，惟一的办法，就是无论如何也要邀天之幸，务必让皇上临一次才好，如此则一可遮羞，二者也好顺推舟，就此认了自己怀之喜，岂非两全其。

忍冬摊开手：“怎么回话？自然是说洒过了便算。咱们才的，只好上下遮瞒，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否则你我都不清净，又何必呢。”

镜，真是一件可怕的东西，冰凉而，却能映人的影像，让人清楚地明白自己的相貌丑。

陆连科也只得：“也只好这样。庄妃娘娘向来和气识大，今儿个是为着什么事发这么大的脾气？”

而每叫错一次，庄妃的肩就忍不住轻轻一颤，而忍冬和丫环们就会很张，恨不得立刻把它来掐死，至少，也把它毒哑了，叫它不要再说话——因为皇上，是不会来的。

忍冬笑：“公公见多识广，还有什么想不到的。”

皇上一连数月不曾临幸永福，那么这个孩是谁的，答案也就不问而知。一旦东窗事发，那可就是杀的罪呀。庄妃看着前的粽，知送给关睢的必然是重新另，不放麝香的；人家怀就得大张旗鼓，小心侍候，自己也有，却是天大的祸患，要藏着掖着，枕席难安的。这一盘香甜的粽吃下去，可就是打胎的毒药啊。

如今，海兰珠才是皇上边床上唯一的侣，其余诸妃，包括她庄妃大玉儿，都已成昨日黄，惟作上观了。竟然败给大自己四岁，晚自己八年的亲，怎样的耻辱？怎样的失败？

陆连科心知难为，只得：“这个么，还得福自己度量。”拱手告辞，复向永福来。

廊上的鹦鹉也寂寞，一遍遍空喊着“皇上驾到，庄妃接驾”

陆连科想了一想，笑：“既如此，我也不耽搁了，还要到别的地方洒雄黄去呢。”

上亲信太监，不敢得罪，且也觉面上有光，遂：“既然陆公公替他说情，钗儿自然无不遵从，只是有句话要请公公转告福：这些日来我对他怎样，他心里应该明白，我钗儿是说一不二的人，他对得起我，我是心肝也可以挖来给他；他若三心两意，我睛里可不沙，教他七荤八素，颠三倒四，不信咱们就试试。现在他要请客赔礼，我便原谅他一次，只是我有个条件：请客时须要有四位证人，还要把那贱人也叫上，福得当着我和各位证人的面儿立个毒誓，和贱人从此断了，还得给我写个字据。不然，这件事再完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