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电话是我接的，不敢多说，也不敢多问，只急急忙忙地说：“对不起我有急事要去，这会儿家里没人，一小时后我们在上次见面的那个西餐厅碰面好吗？”

我对着镜呼，然后，像一个全副武装的女战士那样，昂首地门了。

确知我的所见所闻究竟是幻象还是真实，因为那一切就像志异小说里写的那样，总是在天明前消逝无踪。而不论我在夜间有着什么样的奇遇，醒来时，永远躺在我自己的床上，我又不敢去问香如，怕惊了她的魂…

我叹一气，坐下来，给自己叫了一杯咖啡，然后静等着柏如桐开。他找我来，无非是要表白对香如的与忏悔，希望有双耳朵听他宣吧？其实与不、亏不亏欠都是他个人的事，不过人总是这样，不但自己要找借原谅自己，还要得到别人的承认。

办妥停机手续再赶到餐厅，柏如桐已经到了，面前放着一瓶伏特加，已经消去大半，样比我几天前在墓园见到的更憔悴了，几乎油尽灯枯。

“你是香如的朋友，你们都认为我不上香如是吗？”柏如桐掉手中的那杯酒，已经有了七分醉意“谁会明白我？我也是受害者。我的女朋友失，我只不过发了两句牢，她就去楼，叫我背上一辈的负担，还被骂成是杀人凶手，难我不无辜吗？我就不值得同情吗？”

我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我不会打架，也不会骂脏话，但是，不等于我赞成你的所作所为。”

我很想学念儿那样痛斥他，骂得他狗血淋，但是他已经是个醉汉——即使他醒着的时候，也未必可以沟通，这不是个能够讲得通理的人。他心中所想的，第一位永远是他自己。香如被氓袭击，他先想到的是自己吃亏丢面；香如死了，他又先想到自己是不是冤枉，连念儿对他不友好都放在心上——在他心里，香如占据的分量有多少呢？

刚挂上电话，香如自里屋走来，茫茫然地问：“是谁？”

这几天里，为了掩饰真相，我说了数不清的谎话，这样颠倒黑白，已经驾轻就熟。

“不行。”我比他更加持“房已经租给别人了，今天你打电话来时，我正在和人办接，钥匙都去了。”

又是一个谎言。

但是柏如桐另有要求：“我想看看香如的房间，看看有什么可以替她收拾，留作纪念的。我过几天就要回去了。她的家里人参加完葬礼就回去了，我本来应该一起走的，可是我不能就这么走，我得带着她的东西走。”

镜月，浮光掠影，我看鬼魂是虚，她们看我，又何尝不是梦里风景？

是的，我认为他不上香如，他不得到香如的，他甚至不得到我的宽容和安。

连和鬼魂同居都过来了，还有什么人是我不能应付的呢？

“至少让我再看看她的房。”柏如桐持。

“你比夏念儿要温和。”没想到他的开场白竟是这样。

绝不能让他上门，绝不能让他见到香如，为了香如，我必须说谎。“不，不要来家里等，因为大厦了事，这几天拒绝访客，就在餐厅等好了。我很快就会到的。”

不过也不必问了。鬼魂自然应当是幻觉，香如也是幻觉，不仅死后是幻觉，生前也是幻觉，柏如桐是幻觉，玉米是幻觉，香云纱是幻觉，情是幻觉，连同人生都是一场幻觉。

“她的东西都已经烧了。”我脱而。

看着香如苍白而丽的脸，我前不能拂去的，却仍然是她曾经粉碎骨的惨烈。不，绝不能让她再受伤害，绝不可以要她再次消失，为了保护香如，留住香如，别说撒谎，再荒谬不合理的事我也愿意。

我决定一言不发。

但是柏如桐却不肯忘记香如。他在星期五的早晨打来电话，要求登门拜访。

我心中暗呼好险，要上去邮电局停了这个号码才行，不然早晚会穿帮。“有客想订一金陵十二钗的手绘真丝长裙，约我去面谈。”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