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一次。

老鬼仿佛知无颜要问什么，不等她问已经开始回答：“不是每个人的意志都很定，也不是所有的鬼都想还，规矩太多，代价太大，大多数人了鬼以后，都会安分守己，循规蹈矩，老老实实地喝了孟婆汤过桥去，就好像大多数人也还是循规蹈矩的一样，特立独行的永远是个别人、个别鬼。有些人会死里逃生，拼的是人的意志还是鬼的意志了。不过，即使人的意志再薄弱，由于他是灵合一的，他的力量总是大过鬼；而鬼的意志再大，因为徒有其神没有其形，仍然于弱势，所谓邪不压正。所以只有当人自己放弃生命，不想活的时候，鬼的力量才可以发挥。而且鬼要想更大，必须借助许多外在条件和因素，像那个决定卧轨自杀的女孩就是条件之一，当鬼魂借助一些条件和方式使人受到困扰，人们就称这现象为‘闹鬼’。”

“不可以。”老鬼断然“如果她真正死透了，气就会散，你就不能拥有最完整最新鲜的气息了。你知楼自杀的那些人吧？好多人都是还没落地就已经死了，死于意念，既是因为害怕，也是因为自以为必死，所以意念就让人没等摔到地上就死在半空了；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决定去死的时候，他的气也就开始发散，当他下，就有鬼魂守在旁边等着把他的气收走。所以，不他没下去，落没落地，只要他开始，他就死定了。”

老鬼一旦话当年就收不住闸，从戏台到曲目，从行到砌末，从生旦净丑到唱念打，从西到蟒帔褶靠，从光绪十三绝说到四大名旦，又从京剧说到昆曲，无颜只好打断他：“我答应你，回人间去帮你找我外婆。可是你还没有告诉我，我也是个鬼，还没你有本事呢，又怎么可以到去呢？”

老鬼有成竹：“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假真时真亦假，其实万事万都只是一个假象，灵魂是假象，也是假象，假象之得以存在，借助觉，而觉，就是最大的假象。有人以为某个人，其实不；这就是觉的假象。海市蜃楼是假象，梦是假象，可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呢？到底哪个才是假象？依我

“这么说，我的还也是一闹鬼了？”无颜忍不住苦笑“但我怎能骗过人的睛？难他们觉不到我是一个鬼而不是真的人吗？”

无颜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是她的时候取走她的气，不可以等她死后再易吗？她的灵魂反正是要经过这里的，我们和她说明后再借她的气，会不会比较有礼貌些？”

从那一刻起，无颜决定悉心学习还魂的知识，再一次好学生，聆听老鬼的授课，听他分解生死有命，寿夭在天，还有回报应，沧海桑田——

无颜倒一凉气，这么说，自己撞向十九路公车时，是否也有一个鬼在等着还呢？还有，自己即使还成人，可是自己的早已火化成灰，纵有再多的气，试问气息又怎能代替血之躯呢？

“一年一度，我往人间跑了六十几趟，看着乾坤变换，一场一场的大运动，接着一场一场的大改革，又是一场一场的大庆典，很多戏楼都拆了，却多了许多电影院；舞场也都不一样了，换了个名堂叫歌厅；我去过城隍庙戏楼，大变样儿了，我还记得当年在城隍庙戏楼唱《三岔》的排场，哗——那才叫威风呢，上层八角攒尖，下层歇山式，面阔三间，楼分二层，前檐额枋上一对雕灯笼，斗拱前匾额悬，上书‘一曲升平’。我师父说那还不是城隍庙戏楼最鼎盛的时候，从前明永乐建楼的时候，那规模才叫大，从永乐到清光，上海城隍庙的庙基一再扩大，仪门建戏台，每到庙会，人山人海。香火鼎盛，人气旺，戏味也厚，可惜光、咸丰年间四次火焚，复又重建，到了民国，又连着两次被烧，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其实不只是上海的城隍庙戏楼，话说明太祖当年下令封全国城镇城隍神爵位，于是各地兴建城隍庙，比着看谁更壮观，有庙就有会，有会就有戏，有戏就有戏楼，有戏楼就少不了我们这些走南闯北的戏班，像浙江嵊州城隍庙戏台呀，河南郑州长城隍庙戏台呀，还有陕西韩城城隍庙戏台，西安城隍庙过路式戏台，那都是我当年唱过的，那排场大着呢…”

“你是个新鬼，气还没完全散尽，我找几个鬼伙来帮你些功课，还来得及把散落的气聚齐。过两天是我拜把兄弟当值，到时候他偷偷放我们鬼门关去，到了间，只等那个女孩在地铁站卧轨自杀，她往下一你就赶还，就可以把她的气全带走，这样你的气加上她的气，就足以帮你聚形成人。等你了人，自然就可以到走，就跟你生前一样，或者说，就像你从没死过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