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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缘(2/2)_两生·花_综合_聚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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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缘(2/2)

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她竟是,了他一辈

这世界从不曾这样地舞。她试着加去,可是动作僵如木偶。

她的灵魂,飘浮在半空里,对自己说:“我他。”

看不见的命运之线扯动着弱的众生。她看着那些舞的人。这时候她的视力已经很不济,风再也不能妩媚,腰肢亦寒,时时酸痛。

展开艰难的逃荒之旅。她与家人失散了。听旁的人哭爹叫娘,呼儿唤女,她也本能地张开嘴,嘶声叫:“大少爷——”

她听见了,那优雅的旋律响起,她且看到,她与大少爷在旋律中起舞,合默契。识退,便知风情——大少爷这样说过的。

她一生都是这么糊里糊涂的。糊里糊涂地,一生便过去了。说起来她的一生都是舞给害的,但是她从来也不后悔学会舞——如果不是懂得舞,她更不知她的一生要怎样过。

她是个中的翘楚,十分享受时代带给她的凌辱与动,不以为忤。

她终于明白了。

会计算账,但常常算错账,生气了,便打她,用最恶毒最难听的话骂她,说她天生贱,人尽可夫。她自己也这样想,这样认,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她过小,又卖过,活该被他嫌弃。

后来便解放了,她被给一个工厂会计为妻。那会计只有小学毕业,然而在当时也算个文化人了。

她没有看见,其实大少爷就站在那些舞的人群后面,颈上挂着一块大的木牌,上面写着“反动资本家的贤孝孙”并打着红红的叉。他瞟看见隔着舞队的她,但不认识,只想:这老太婆好老。

“看着我,放你的手在我肩上。”那是他们一生中最接近的时刻。然而那时她尚不解风情。倘若当时便懂得,用一些手段,一些争取,也许一生便会不同。

他们的光有相撞过,又彼此错开。

她得以在世里生存下来,究其本,还是拜大少爷所赐——是他教给她舞,让她拥有一技之长、谋生之术。

天机,早已在她见他第一面时:为什么,不是你?

丈夫为难。那时候是连“音乐”这个词也陌生且罪恶的,又哪里来的“华尔兹”呢?

一言,她静下来,蓦然惊醒:这些年来,她舍不得的人,惟有大少爷。她在府里这样地不甘心不安分,却又不快乐不满足,只是因为大少爷。

她看着,神便涣散,不能聚焦。

每当华尔兹的音乐响起,她便会在乐声中与他重聚。灯光里有他,舞步里有他,酒杯里有他。她同他是这样亲近,叫她别无所求。

她走在路上,满街都是忠字舞的人。

兴时,便与她舞。他不会华尔兹,只会扭秧歌。

也许每个人都是命运纵的提线木偶,她的那线,便扯在大少爷手中。他并不曾与她有过什么许诺,然而他却影响了她一辈

那些年的灾荒特别多,而每一场灾难都会成就许多名或红伶。所以那个时代的风月空前鼎盛。

然而她既然说来,她便可以听见。

一辈,就这么过去了。

过了几年,又上忠字舞。军帽,束腰带,舞得虎虎生风,很有气势。

回到家她便病倒了,从此再没站起来过。

她只看得见模糊的影,扯过来扯过去,如群舞。

她很钟这份工作,用他教给的风情与舞姿过活,笑容十分愉快。

她病了,丈夫却忽然对她好起来,将她像初见面时那样妆扮起来,不舍得再打她,用自己不擅长的温柔小心地问她:“想吃什么?想要什么?”

临死之际,她突然前所未有地清明起来,看透了的真谛,不等死就已成了神。

她成了百乐门的红舞女,夜夜笙歌,从一个男人的怀里转向另一个男人的怀里,扭着腰肢,转——她在找他,在每一个舞客的上脸上寻找依稀仿佛的过往。

现在她要死了,没有情,没有得到过也没有付情就要死了,她怎么肯?

她的心底里,一直珍存着一份天底下最纯洁最忠贞最没有瑕疵的情。那份没有开启的甚至比幼儿的更加纯洁——因为从未宣诸于,甚至从未被她自己察知。

她沿着命运既定的路线走着,从没有过清晰的思路。她被人冤枉了一世。他们冤枉她是妇,人尽可夫,冤枉她没有贞,没有情,没有廉耻之心。可那不是真的,那是命运,不是她。

她看着镜里的自己,只是看不清楚。但是她知她已经老了,不等看清楚自己便老了。她想了很久,很久,才说:“想听华尔兹。”

一辈,就只过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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