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说，难说。”老大夫放下药碗，翻翻我的，摸摸我的额，又对着上了夹板的手臂反复看，最后摇着说“现在还难说得很呢。”

“可是你没看到她伤发炎了吗？我还正纳闷这娃骨怎么这么虚呢。原来是个城里娃。那就难怪了，抵抗力太差，一小病小灾地就抗不过去，又昏迷了这么久，没烧坏脑已经万幸。要是咱山里娃，哼，别说摔断条胳臂，就是摔断，打断肋骨，只要接上骨，当场就能下地；走动，哪里知什么叫发炎呀…哎，依我看，你们最好还是回城里去吧，那里有消炎药，我这穷乡僻壤的，中药治慢症还对付，像这急症发炎，可是没把握。前两天我是看娃的情况太急，怕往山外送给娃耽误了，说不得，只得大着胆试一回，总算愣把娃叫醒了，这就已经是千好万好了，可是这只是解一时之急，要想让她彻底好利落，我可没把握，就算吃中药医好了，这胳膊也多半会留下残疾，有‘骨质增生’啦‘骨关节突

“钟楚博？”我轻轻唤“你怎么会变成这副样？”

到明天早晨，钟楚博就会得救！我一定要撑住！

我终于唤醒了他，救活了他！鼓胀的喜悦让我歌狂，难以自持。“你醒了！”我又哭又笑，不住用衣拭他灼的面颊，希望给他一清凉。

“我已经睡了两天了吗？”

我想挣扎着坐起，可是手臂僵直麻木不听话，原来已经上了夹板——两板夹着胳膊用绳捆起，很古老的一接骨方法。屋里充满了郁的草药香，我约略有些猜到自己的境。

他的嘴张开又闭上，闭上又张开，许久，终于说：“为什么？”

但是我已经无力回答。随着他的醒来，我最后一分力气和意志也耗尽了。我再一次说：“你醒了！”接着前一黑，倒下去。

我是恨他的。苦心孤诣找他的犯罪证据，将他绳之于法，置之死地，为许琴报仇，为自己洗冤。可是，当他的生死握于我一念之间，我却没有片刻的犹疑，一心一意，想的只是要他活下来。为什么？

我本能地意识到他的需要，赶站起，用一只手脱下外衣，将沾衣衫，再绞，滴在他涸的上。

他微动，艰难地贪婪地。

钟楚博辗转着，嘴一张一翕。

我猛地想起一件事来，钟楚博通各路方言，他一定没有对这老中医说实话，八成说我们就是这山里的或者是附近村里的人，走山路遇了狼，而他的样，混在山民中也实在看不两样，老中医大概到这时候才知我们是从城里来的吧？那么，他是曾经收到过通缉令的，会想不到钟楚博就是那通告上的通缉犯吗？

我偷看钟楚博，他正一脸焦虑地望着我，分明没有想到那些顾忌，只是问医生，哦不，大夫：“她现在醒过来了，就没事了吧？”

“命是肯定拉回来了，不过这条胳膊嘛…”

他的话并不完整，但是我听懂了，他是在问我，为什么要救他，为什么这样兴。为什么？

“两天两夜没睡觉没洗脸没刮胡，就变成这样喽。”

“医生？”老中医愣了愣，接着哈哈大笑“这辈，还没人叫我医生呢。你是城里娃吧？这儿人都我叫大夫。”

当我醒来的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

一张须发相连但是充满善意笑容的脸趋近我：“你醒了？”

“医生，是您救了我？”想到在“盗盐贼”的那段日还曾造访过他家呢，我不禁有些脸红，不过好在正发着烧，大概不会引起他的怀疑吧。

“难说？你不是说已经把她从阎王爷那儿拉回来了吗？”

那张脸藏在胡发后面完全看不清，可是声音是熟悉的，那是钟楚博。

东方渐明，月亮的影淡下去，淡下去，福尔林的味就像月亮的外衣，也随之渐渐脱落。

我愣住。

“胳膊？你不是已经给她接了骨？”

我的泪落下来，被他一并中，或许是觉了泪的咸涩，他忽然睁开来，愣愣地看着我，语还休。我却已经惊喜地叫来：“你醒了？你醒了！”

果然，门帘一挑，一位面黝黑但态度慈祥的老先生端着碗汤药走来，呵呵笑着说：“姑娘，我老几年中医没白学，到底把你一条小命从阎王爷那儿拉回来了。有这么一次，就是赶明儿我一闭死了，也对得起自己行医一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