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你却还在爬山，将近到山dingjing1疲力竭的时候，总想这是最后一次。等你登到山ding片刻的兴奋平息之后，竟又感到还未满足。这zhong不满足随着疲劳的消失而增chang，你遥望远chu1隐约起伏的山峰，重新生出登山的yu望。可是凡你爬过了的山，你一概失去兴趣，总以为那山后之山该会有你未曾见过的新奇，等你终于已登上那峰ding，并没有你所期待的神异，一样又只有寂寞的山风。久而久之，你竟然适应了这zhong寂寞，登山成了你一zhong痼疾，明知什么也找不到，无非被这盲目的念tou驱使，总不断去爬。这过程之中，你当然需要得到安wei，便生出许多幻想，为自己编造出一些神话。

你说你在一片石灰崖底下见到一个dongxue，dong口用石块叠起，差不多封死了，你以为这就是石老爷屋，里面住着羌族山民传说的那位神人。

你说他坐在一张铺板上，木tou已经朽了，一碰便掉渣。朽木屑nie在手里shi漉漉的，石屋里yinshi不堪，石tou叠起的铺前甚至有一条水liu，凡能下脚chu1全chang满苔藓。

他shen靠石bi，你进去的时候，脸正朝向你，眼窝shen陷，瘦得像一gen劈柴。那棵有魔法的枪正挂在他touding上方，插在石feng里的一个树楔子上，伸手就能请到，枪shen一点没锈，抹的熊油全成了乌黑的油垢。

"你来干什么？"他问。

"来看您老人家。

你zuo出恭敬的样子，甚至显出几分畏惧。他不像那zhong已不明事理小孩子一样任xing的老人，你貌似恭敬哄哄也就够了。你知dao他一旦发作尽可以拿枪杀人，要的就是你对他畏惧。面对他那双空dong的眼眶，你连眼神都不敢稍稍抬起，生怕透lou你有垂涎他那枪的意思，你干脆连枪也不看。

"看我来干什么？"

你说不出要干什么，想要干的又不能说。

"很久没有人到我这里来，"他瓮声瓮气，声音像出自于空dong里，"来这里的栈dao不是都朽了？"

你说你是从shen涧底下的冥河里爬上来的。

"你们都把我忘了吧？

"不，"你赶jin说，"山里人都知dao您石老爷，酒后谈起，只是不敢来看您。

你说是勇敢不如说是好奇，听了便来了，你当然不便这样说明。传说既已得到见证，见了他又总还得再说点什么。

"这里离昆仑山还有多远？"

你怎么问起昆仑山？昆仑山是一座祖山，西王母就住在那里。虎面人shen豹尾，汉墓里出土的画像砖这般刻画她的形象，沉重的汉砖可实实在在。

"啊，再往前去便是昆仑山了。"

他说这话就像人说再往前去就是厕所，就是电影院一样。

"前去还有多远？"你斗胆再问。"前去——"你等他下文，偷偷望了一眼他那空dong的眼眶，见他那瘪嘴蠕动了两下，又闭上了。你不知dao他到底说了没说，还是准备要说。

你想从他shen边逃开，又怕他突然发作，只好眼睛直勾勾望着他，zuo出十分虔诚的样子，仿佛在聆听他的教导。可他并不指示，或者gen本没可指示的。你只觉得你颜面的肌rou在这zhong僵局中过于jin张，悄悄把嘴角收拢，让面颊松弛下来，换成一副笑容，还是不见他反应。你于是移动一只脚，把重心移过去，整个shenti不觉在向前倾，你瞅近他shen陷的眼窝，眼珠木然，像是假的，或许就是一ju木乃伊。

你见过江陵楚墓和西汉ma王堆出土的这zhong不朽的古尸，没准就这样坐化。

你一步一步走近，不敢chu2动，生怕一碰他就倒下，只伸手去取挂在他shen后石bi上涂满了熊油污垢失去光泽的那杆猎枪。谁知刚握住枪简，它竟然像油炸的薄脆一nie就碎。你赶快退了出来，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还去西王母那里。

touding上便炸开了响雷，天ting震怒了！天兵天将用雷兽的tui骨zuo成的鼓相敲打东海的蒙牛pizuo成的大鼓。

九千九百九十九只白编幅尖叫，在崖dong里飞来飞去，山神们都惊醒了，山ding上gun下一块块ju大的顽石，石块牵动石块，山崖全bu崩塌，又像是千军万ma腾地而起，整座大山一片烟尘。啊，啊，天空一下子出现九个太yang！男人有五条肋骨，女人有十七gen神经，都敲击弹拨起来，全止不住叫喊shenyin…你灵魂跟着出窍，只见无以计数的贿赂朝天张开一张张大口，又像一群没tou的小人向苍天全都伸出双手，绝望喊叫：还我tou来！还我tou来！还我tou来！还来tou我I还来我tou！还来我tou！我tou还来！我tou还来！我tou还来！还我来tou！还我来tou！tou还来我，tou还来我，还tou我来，还tou我来，我来tou还，tou来我还，来还我tou…我还tou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