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短短一天之中的经历，使田晓霞眼花缭luan，应接下暇。感情与思绪一直chu1在沸点，就象shen临激liu之中，任随翻gun的狼山波谷抛掷推涌，顾不得留意四周万千气象，只来得及ti验一zhong单纯的快感。

瞧，现在她又怀着无比的新奇与激动，在矿bu二层楼的一个单间里换一shen矿工的作衣，准备经历一次井下生活了。

当她换好衣服来到隔bi的时候，少平、宣传buchang和安检员，都忍不住笑了。晓霞穿的是男人的作衣，衣服太大，极不合shen，显得象孩子一样。她在墙上的镜子前照了照自己的模样，也忍不住笑起来。

这时候，王世才赶到了。

于是，他们一行五人出了矿bu大楼，走进井口旁的区队办公室。少平和王世才去换作衣，宣传buchang去给晓霞领了一tao灯ju。

等上下井的工人们都完毕以后，他们最后一罐来到地下。晓霞立刻震惊地张大了嘴ba。当走到大巷灯光的尽tou，踏入无边的黑暗之中后，她不由得jinjin抓住了少平的衣袖。接着便是过风门，爬hua溜的大坡，上绞车dao。少平一路拉扯着她，给她说明旁边的设备，介绍井下的各zhong情况。她只是一直惊讶地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现在，他们爬进了工作面旁边的回风巷。本来，接连通过的那些巷dao就已使她震惊不已，而没想到还有这么令人心惊胆颤的地方！

她jinjin抓着少平的手，和他一起弯腰爬过横七竖八的梁zhu间。这时候，她更加知dao她握着的这只手是多么有力，亲切和宝贵。热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和汗水一起在脸上漫liu。她也不揩这泪水——黑暗中没有人会看见她在哭。她为她心爱的人哭。她现在才明自，他在吃什么样的苦，他所说的沉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们好不容易到了掌子面煤溜子机尾旁边。王世才象猴子一般灵巧地穿过那些看起来摇摇yu坠的钢梁铁zhu，到机tou那边让溜子停下来。震耳yu聋的ju大的响声停歇了。他们在这tou稍事停留，等待王世才返回。

掌子面一荐炮刚过，ding棚已经支护好了。正在攉煤的工人也暂时停下来。他们知dao这是来参观的人。因为班chang亲自带路，还跟着矿上的领导和安检员，知dao参观的是个“大人物”安锁子似乎知dao来的是谁，不过，这家伙今天倒也没说什么cu话，而且把pigu上开dong的破ku子也穿上了。溜子停下一会后，王世才又象猴子一样从溜槽上爬过来。“走吧！”他有黑暗中招呼大家说。

少平几乎是半抱着晓霞，艰难地从溜子槽上爬过掌子面，好不容易来到漏煤眼附近的井下材料场。

他们这才又直起了腰。

现在，晓霞的衣衫已经被汗水shi透了，脸黑得叫人认不出来她是女的。

直到现在，她还jin张得没说一句话。是的，她反应不过来这就是井下的生活，这就是她亲爱的人常年累月劳动的地方！她眼前只是一片黑色；凝固的黑色，liu动的黑色，旋转的黑色…

现在，已经是shen夜两点钟了。按原来说好的，少平不再上井送她。那么，他们就要在这儿分手告别——就在此刻！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此时此刻，真有一番生离死别的滋味！

黑暗中，她再一次jinjin握住了他的手。她愿自己的手永远留在这只手里而不再放脱。

“我就不再上去了。”他说。

“我还要来大牙湾…”她说。

宣传buchang和安检员在旁边等着她。

他放开了她的手。他和师傅目送着他们离开村料场。

一直到巷dao拐弯chu1时，她又回过tou来，在一片漆黑中徒劳地寻找他的shen影。她看见远chu1有灯光在晃动。她无力地举起自己手中的矿灯，摆动了几下——这是最后的告别…晓霞不知dao自己是怎样上井的。

当她洗完澡回到招待所，躺进干燥而舒适的被窝里，就象刚刚从雷鸣电闪的暴风雨中走回来。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不尽的黑色在眼前liu动着…第二天一大早，太yang还没有从远方的地平线上lou脸，她就坐进大牙湾矿那辆唯一的小轿车离开了这里。矿上前来送行的领导在车窗外挥手dao别。但她gen本没有在意那几张殷勤的笑脸。眼前liu动的仍然是黑色。

她泪眼朦胧地告别了大牙湾。大牙湾的一切都shen藏在她心中。别了，大牙湾。我说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