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这样思量这件事的时候，惠英已经把煮好的饺给他端上来了，说：“你赶快吃！八钟还要下井。你是班长，不去也不行；要不然过个节，你也能歇息上一天…”

他从地上的残痕判断，他曾呕吐过。真该死！他一定让惠英嫂忙了半晚上。唉，她昨夜睡觉了吗？在什么地方睡的？就在他旁边？

温…真想哭鼻。想哭的原因不是因为自己了一件荒唐的事。

“我…敬你一杯酒。”少平提起小香槟瓶倒满了一杯，双手举到惠英面前。

这该死的酒啊…一说不的羞愧使他一只手住额，在被窝里呆坐了片刻。

他竟然真的喝醉了，而且醉得不省人事…当孙少平睁开睛的时候，只看见一片微白的光亮。后来，他又看见糊着格纸的天板。

你这是怎么搞的！他谴责自己说。

一无比温的气息包裹了孙少平疲惫不堪的心。他觉僵直的四肢象冰块溶化了似的弱无力。内心是这样充满温馨和愉。谢你，惠英！谢你，明明！谢你，小黑！谢你，生活…他不由着泪，抬望了一惠英。她脸红扑扑地，亲切地对他一笑，便用筷给他小碟里夹菜。

他一下坐起来，惊慌地问包饺的惠英：“怎？天还没黑？”

当他把手从额上放下来后，惠英却过来伸手在他额上了，说：“不疼吧？昨晚好象有发烧，我还怕你病了呢！”

接着，她倒起一杯白酒，敬到他面前。

怎么？蚊帐呢？他惊异地问自己。

当她又把酒杯放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笑着挪到一边，说：“还敢喝？”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晚上？早晨？他为什么躺在惠英嫂的床上？

惠英嫂看起来和平时一样，象任何事都没有发生。他激她的这看来平静如常的态度。

如果旁人知了这事，惠英嫂肯定要受到讽言俗语的攻击。他真不该耍二杆喝那么多酒！

他立刻用成熟了的男汉的正常心里，接受了这无意间造成的错误事实。

他下了床，沉默地来到外间。

不知为什么，那羞愧和懊悔的情绪渐渐在他心中消退。他反倒觉得，他在一刹那间，似乎踏过了那条燃烧着熊熊火焰的痛苦的界线，神与心灵获得了一最大的自由和坦然。这或许是他生命和生活的转折。

惠英也抿嘴笑了。她不再勉他，只招呼让他赶快趁吃饺…

少平匆匆忙忙吃了一盘羊饺，七半准时

他猛地调过脸，见惠英嫂正在旁边包饺。

“年已经过了。”惠英嫂转过，牙轻轻咬着嘴望了他一“好些了吗？”

他赶忙穿起外衣。现在他推断，他昨夜是醉倒在外间饭桌旁沙发上的。

孙少平第一次放开了酒量。他一杯又一杯地喝个不停。不知为什么，今夜他真想喝醉——他还没有验过醉酒是一什么滋味。

“这是早晨？”他惊骇地问。

惠英嫂低着没看他，说：“你问的是哪一天？”“不是过年吗？”

孙少平这才反应过来，他昨晚上喝醉了酒，竟然在惠英的床上过了一夜！

但是，懊悔也来不及了。他已经在这里睡过了，而且睡得十分舒服，十分酣畅，十分温！

她无声地一饮而尽。

他当然不好意思问惠英。但他能想来，她是费了一番周折的。说不定明明也帮了忙。明明呢？他大概到外面玩去了…

“天刚明，你从去年睡到了今年…”她有不好意思地笑了。

他也一饮而尽。

或许她一整夜都没有睡…少平有颓丧地坐在沙发上，着了一支烟。他现在重新又难受起来。不是因为醉酒——这已经过去了。他难受的是，这一夜他睡在惠英家，周围那些闲事的邻居肯定会知；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说不定明明都会去说孙叔叔在他们家睡了。又不能给孩安咐说不能这样说！那他会在给别人说后再补充一句：叔叔不准你们说！

“啊呀…这！”

小黑蹲在明明旁，也在破脸盆里吃惠英嫂为它准备的“年”

那么，他难以想象，惠英嫂是怎样把他一百多斤死沉沉的躯搬运到这个床上的，抱过来的？拉过来的？背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