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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2/4)

"谈什么心?我们老夫老妻的,孩都这么大了!"月香拉着她不放,谭大娘偏装腔作势的,再三说:"走吧,走吧!老,自己也要识相。"

谭大娘说:"金嫂,你们那镜真好呵!真讲究——"竟和她婆婆说起话来。"嗳哟!你没看见,金嫂——雪亮的一个大镜,红木镶边,总有一寸来

"瞧这大娘,"月香抱怨着,"这些年不见,一见面就不说正经话!"

"他们小两向来要好,"谭大娘哈哈笑着说,"好得合穿一条。嗳呀,可怜呵,这些年不见面——真造孽!"

"不是我现在才说他好,"谭大娘继续唱念着,"我一向就跟我们老——不信你问他——我说,-你们谭家这些人,就是金这一个孩息,不是我说!-"。

"你瞧你们金金周到呀,金嫂!"她说。

从镇上走回来,走了四十里路,总要喝一的,金想。他走到灶前去,火已经熄了,壶里倒还有些剩下,倒来刚够一碗。他把碗端了来,一抬看见黄黯黯的灯光下,坐着满满的一屋人,他站在那里倒怔住了,不知这一碗是递给谁好。总不见得当着这些人向自己的老婆送茶。他终于红着脸走到谭老大前,将碗递到他手里。大家都笑了起来。谭大娘劈手把碗夺了过来,转递给月香,月香不肯接,她着她接下了。

"中午到的。"

"呦!呦!嫌我讨厌了!我们走吧,走吧,老,别尽待在这儿讨人嫌了,也让他们两谈谈心。"

不知为什么,有一阵短短的沉默,大家都尴尬的神气。然后谭老大仿佛护短似的,"明年收成稳是好的,今年雨足。"

"今年还没下过雪,"月香说,"乡下怎么样?下过雪没有?"

月香笑着说,"那是大娘偏心的话。"她问起分田的事。他们又告诉她,土改的时候怎样把地主的家与日用都编上号码,大家签。谭大娘他们家到一只瓶,一件绸旗袍,金这里到一只大镜

"雨太多了!"月香心里这样想着,就没有说来。她不懂他们为什么这样拼命护着天气,不许人家稍微有贬,倒好像这天气是他们儿似的。乡下人向来一开就是诉苦叹穷,抱怨天气不好,收成坏,一方面也是怕把话说得太满了,招了鬼神的忌,同时也是于自卫,应付压来的政府与地主对他们的无穷的剥削。无论是军警、税吏、下乡收租的师爷,反正没有一个不是打着他们主意的。所以无论是谁,问起他们的收成来,哭穷总没错。久而久之,养成了习惯,连在自己人面前也是这样,成了一悲观的传统。

"今年雨好,"谭大娘说。

月香提起今年的天气。她像是有心打岔,金想。也许她不愿意让人家尽着取笑他们,不听人家说他们要好。他突然心里一阵痛苦。

"陪给妹妹了。"金说。

大家都笑,金也跟着笑,同时也帮着月香极力挽留,客人们终于不再挣扎了,被主人把他们捺到原来的座位里。一坐定,就又继续取笑起来。倒像是新婚之夜闹房的情景了,金心里想。他的妻也的确有像新娘,坐在床沿上,布帐人字式分披下来,她怕把发碰了,把略微低着。灯光照着,她的脸近于银白,方圆脸盘,额略有低蹙,红红的嘴秀的眉睛仿佛是黑墨笔画来的。她使他想起一个破败的小庙里供着的一个不知名的娘娘。他记得看见过这样一个塑像,粉白脂红,低着坐在那灰黯的破成一条条的杏黄神幔里。她这样丽,他简直不大相信她是他的妻,而且有时候他喝醉了酒或是赌输了钱,还打过她的。

而现在他们竟是齐声赞着今年的收成。月香听不惯,觉得非常刺耳,仿佛近于夸大而愚蠢。只听见谭大娘大声叹了气,提咙唱念着:"嗳哟,现在乡下好喽!穷人翻喽!老天也帮忙,收成比哪年都好。金嫂,你可惜回来迟了一步,没赶上看见——你们金当上了劳模咧!坐在台上,着朵大红。真威风呀!区上的同志亲手给他。"

也听不见。

大家哄堂大笑。连金有嫂,向来是愁眉苦脸,睛是两条笔直的细。她的微笑永远是苦笑,而像现在,她从心里笑来的时候,脸上却似乎是一讽刺的笑容,其实她也绝没有讽刺的意思。

谭老大坐在那里只微笑,用一只竹筷拨着篮里的灰。他只问了月香一句话,而且是正着脸,微仰着,注视着离她上一尺远的地方。"航船什么时候到镇上的?"

"节气还没有到呢。"

"镜呢?"月香四面张望着。

月香是个最实际的人。像这一类的光荣,如果发生在别人上,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但是因为是金,她就觉得非常兴奋,认为是最值得骄傲的事。她向金看了看。金很廉虚,假装没听见,仿佛这谈话现在变得枯燥乏味起来,他已经失去了兴趣。

"就怕它再下,就不好了,"月香说。"今年立立得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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