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可以不烧十二个，可以只烧九个。弘忍偏要烧十二个，而且弘忍的香特别，十二个戒疤就是一脑袋的戒疤。烧一个新来的，整个东山寺人烧焦的味，盘旋一整天。咬定受戒的人，烧小一半儿，烧到前六个戒疤，闻到自己的味在周盘旋，基本就一声惨叫，跑山门。遇上倒的，弘忍从来不趁着他们没有知觉，将剩下的戒疤烧完。弘忍从来都是停下来，喝喝茶，枯坐一阵，等他们醒来。他们醒来，通常的第一个问题是，还要烧几个？

几乎每个人的都不一样。弘忍说，每个都是通向世间的终极真理。

弘父在烧他的蜡烛快要熄灭之前，引燃另外一支蜡烛，在这支蜡烛熄灭之前，再引燃第三支蜡烛，如此，让火长明不息。弘父在这番说法的一年之后，周围聚集了十五个人，帮他购买蜡烛，养鹰，打扫房间，沐浴他，抄写他的言论集。这些人里，有脑袋上烧了一到十一的，也有普通山民，甚至有来自毒、天竺、大和安息的胡人，这些胡人往往衷于抄写弘父的言论，他们抄的弘父言论集往往比弘父自己的言论要多数倍，要妙数倍。十年之后，弘父披着白袍，白袍里一支燃烧的蜡烛，后面跟着一百多各发型和肤的人，走长安城。弘父在金光门内，西市以北，波斯胡寺和醴泉寺以南，建立了一个祆祠。

“若烧、烧臂、烧指。若不烧、臂、指供养诸佛，非家菩萨。”

这个十一知耻得勇，去买了比香更狠的蜡烛，买来的蜡烛比东山寺弘忍的香还，小孩儿胳膊一样，又在自己烧了两个大疤瘌，近距离看，半拉脑袋被烤糊了，自号弘父，又号十三，和周围山民的小孩儿就直接介绍“我是弘忍他爹”

十一的当中有一个被骂急了，成了另一个例外。

弘父说他在烧最后一之前曾经短暂地倒，短暂到旁人几乎无法觉察，但是他在那个倒过程中经历了比他前十三世都多的事情，他告诉众人，他曾经有一世是蛇，黄的，土地一样的黄，有一世是鹰，蓝的，天空一样的蓝，还有一世是火，五颜六但是无一不明亮的火。成为火的那一刹那或者那一生，弘父闻到了一奇怪的糊味，类似上烧戒疤的味，但是淡些复杂些，仿佛灵魂中的邪被烧成香灰，失去这重量之后，弘父异常轻快起来，漂浮起来，如果他愿意，他可以漂浮到半空，在树梢之上飞翔。

弘忍从来不说，没几个要烧了，就快烧完了。弘忍从来都说，还有好些个要烧呢。这些醒来的人，往往一声惨叫，也跑山门。日久了，东山寺附近聚居了不少人，上有一到十一戒疤不等，人数比东山寺的僧人多好几倍。这些人中间，两的看不起一的，三的看不起两的，四的看不起三的，依此类推。但是有两个例外。一个例外是从一到十的，都看不起十一的。一到十的，看到十一的，先是忍，沉默一小会儿，然后是忍不住地笑“傻啊，哈，傻啊，哈，真是大傻啊，哈哈。”

那些最终了东山寺的，等戒疤痊愈之后，弘忍都和他们单独坐坐，有时候喝茶，有时候不喝茶，基本都谈几句话，最后给每一个人都明确一个。

让他们成为真正的和尚。

有个聋，叫王文，骂他的话，他从小就听不见。弘忍写字问他，你听得见西溪的声音吗？十聋九哑，但是王文会说话。王文说，听不见。弘忍再写字问他，你听得见西溪的声音吗？王文说，听不见。弘忍踹王文心窝一脚，傻，再听，你听得见西溪的声音吗？王文说，这次好像听见了，声音大得响彻心窝，声音里一胃酸味儿，一脚臭味儿。弘忍说，对

自从成为火的那一世之后，他心中就一直有一长明的火，能指引，能治愈，能创造，能消灭，能呵护。天上的火是太，火通过光而万里穿行，而搓地面，而地下，为气、为、为凝冰。他在天地之间，心中的火是天火和地火织而成的，是能量的转化，是比天地之火更级的能量，即使被毒蛇咬死，尸被苍鹰吃掉，那火还是长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