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八羔，你咒我们得病啊，没良心的东西。你不当医生，你什么去啊？”

“哦。”这个问题问住了我。我从来不知我该什么。我，刘京伟，张国栋，桑保疆都不知自己该什么。刘京伟喜和打架，张国栋妇女。我知我一定不能学的专业，比如中文，那还用学啊，不就是把中国字从左边码到右边，切吧切吧，搓搓，长短不一，跟你老妈唱唱反调，跟你单位领导唱唱反调，跟街上卖的报纸杂志唱唱反调，就是小说。我还知我学不会的，比如数学，我真不会啊。我吃了一冰，我又吃了一冰，我一共吃了两冰，这逻辑我懂。但是1 1=2，我就不能从心底认同。桑保疆更惨，他的逻辑是，我吃了一冰，我又吃了一冰，我吃了一顿冰，啊。考过后，桑保疆苦着脸找到我说，他蒙对了好几大题，考过了重线。我说，好啊，恭喜啊。桑保疆说，好你妈，分数太低，报的重学校都没考上，被分到了南开大学数学系，陈省是名誉主任，系里的介绍材料说，这个系是培养数学大师的。我从来没有乐得那么开心过，恶有恶报，天理昭昭。

“废话，哪儿那么多废话。这还用说吗，你上学，国家钱，仁和八年一贯制，你读得越多，赚的越多，来给博士。而且，学得越长，说明本事越大，就像价钱越贵，东西越好一样。傻啊，儿。”

“生四个最好了，可以不拉别人家的小孩儿也能凑够一桌打牌了。我哥不当司机，你也有车坐啊，他买了一个车。我不当医生，我将来开个医院给你住，给我爸住，什么科，你们随便挑。”

“哦。但是为什么只选我们和复旦两所学校啊？不公平。”我的理科生天改不了。

“人民的政权讲究组织决定，制执行，公平不公平取决于你看问题的角度。只有你们这两所大学享受这么好的教学设施，国家财政拨款和国家给的名气，公平吗？我没遇见你爸的时候比你现在聪明多了，但是旧社会没有给我上学的权利，公平吗？要是我上了大学，我能当长，比你还。”我老妈被我长期的提问训练来了，基本能应付自如。

“再给你讲一条，最后一条，人民的政权讲究先再看效果，效果不好，不是组织的决定错了，是没有好。组织决定要的事情都是正确的，即使有失误，也是正确的，也是前中的问题，以后调整一下就好了。”

“没关系也是有关系。知不，人民的政权，就是有权对人民一切事情，人民就是自己人，自己人必须听安排，自己人怎么都好安排。”我老妈说。

“你为什么让我学医啊？”

“那吗要上仁和医大啊？还有那么多其他医学院呢？”我问。

，你们也不要打牌啊？我说，那，我们也游行去？桑保疆说，那，我们不打牌了，我们打麻将吧。张国栋说，那，老师您上课吧。

“养儿防老。我本来想生四个孩，一个当售货员，一个当司机，一个当医生，一个当厂长。这样，生活不愁。你当售货员，不用油票和粮票，不用排队，也能买到生油和粮。你哥当司机，你当大夫，我和你爸有了病，你哥就开车接了我们，到你的医院去看病，不用挤，不用挂号，不用钱。你的弟弟当厂长，厂长有权分房。结果只生了你们三个，而且你哥和你都没有息，不上，不听组织决定，不照我给他们设计的轨迹成长。就剩你了，你当然要当医生。”

总之，我上了仁和，跟着B大理科生在信陆军学院军训一年，这一年军训救了我，我从一百零六斤吃到一百四十斤，从一个三年不窥园的董仲舒，锻炼成为一个会打三枪，会利用墙角和窗

刘京伟说，你愣着什么，快讲课啊，课本翻到多少页啊，女的和桑保疆到底有什么不同啊。生课老师没说话，放下生化时间表的教学挂图，凑过来看我们打牌。窗外，黑云就挂在杨树梢儿上，街上糟糟的人群以更快的速度向天安门广场移动，仿佛天安门广场有避雨的地方。我瞄了一，那张生化时间表上是这样描述的：“四十五亿年前，地球形成。十五亿年前，现最古老的真细胞生。一百万年前，新生代，人类繁盛。”街上忽然一阵风，雨忽然砸下来，溅起地上的尘土。

如果这是标准，我现在就不上街了。”

“那，一年军训有用吗？一年之后，脑就明白了，不上街了？

“当医生好，没谁的饭吃，只要还有人，就有医生这个职业，就有医生的饭吃。”我老妈接着说。后来，我发现，我老妈把她遇事探最底线的病一不剩都传给了我。我坐到麻将桌上，就好准备，把兜里的钱都输光。我在东单大街上看见从垃圾筒里掏半张烙饼就往牙里掏半罐可乐就往嘴里的大爷，就琢磨，我会不会有一天也沦落到这个地步，然后想，果真如此，我要用什么步骤重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