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瘤，再怎么学好像也治不好。气场不好，最近狂吃东西，还是掉。学完MBA，公司实在不行了，你和老板说，咱们关门再开一家吧。卵巢癌，我总不能和董阿姨说，这辈就算了，下辈再说吧。”

“这副局长有文化啊，还知暗香浮动呢，比那个穿着军大衣冬天到上海把你招回北京的长有学问多了啊。”

“他很清的人，这样不好吧？”

“怎么烦你了？”

“那你就暗着香，整天浮动着，熏死他，憋死他。”

“烟解乏啊。师，我在B大的时候跟那个老植教授去四川峨边和大渡河附近找一少见的玉竹，老教授曾经指给我看，山里农民的庄稼地里，就夹有罂粟。他说，再重的活儿，了那东西之后，睡得特别香，第二天还能爬起来。罂粟开，好看的，有像B大坛里有时候的虞人。”

我看着面前的咖啡，二十块一杯，加百分之十五服务费，是我一周的生活费。我听着我初恋在讲述她的困扰，我非常清楚地知，这是一个非常简单、普通、古老的故事，一个有权有闲有伤逝的中年男人在泡有年轻有气质有糊涂的小姑娘的故事。我的心里一阵烈的光亮，完成了人生中一个非常重大的发现，长这么大，认识我初恋十多年，梦见她五百回，第一次，我发现我初恋是个非常普通的姑娘，尽冒着缥缈的仙气儿，但实际上有着一切普通姑娘的烦恼。我一直以为，她的烦恼仅限于行书学董其昌呢还是米芾，周末去西山看朝霞还是北海看荷。

“但是你又不好意思每次接电话都说，‘你没病吧，别傻似的穷打！要是工作的事儿，明天办公室谈好了。要是个人的私事儿，我和你没这么熟吧？’”

“你说了等于没说。”

“一个多小时，最长的一次从晚上十到早上四。”

“总是拉着喝酒，喝完总要去唱歌，老说我唱歌好听，人不俗艳，有个副局长说，那是一说不来的暗香浮动。”

下午下台的时候，换了衣服，撞见麻醉师一个人在楼烟，我也累得发，就要了一一起。院里的槐树枝叶茂密，整个树冠像是个大的球。

“是啊。没有这类东西，也没有现代麻醉，也就没有现代外科手术。你最近好不好？快毕业了吧？毕业上国吗？”

“他是公司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副局长，他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的。唐诗和宋词又不是你的专利，只许你用。”

“还行吧，凑合。正申请呢，瘤研究的博士，还有MBA。”

两天前，上午完一台全切，下午还有一台，主刀教授说中午在堂请我吃饭，下台晚了，只剩下包。啃到第二个包的时候，在麻醉科当医生的师经过，说，秋，就吃这个？随手拨了小半饭盒自己带的酱给我。这个麻醉师是大师兄那届的校，肤荷一样，白里透红。穿上手术服，上罩，在外面的黑发丝、白额、杏仁，迷死人不偿命。我看主刀教授脸有些异样，等麻醉师走了，拨了一大半酱到教授饭盒里。

我说：“不上不下最难办。要不就下，用屈原的方式解决，我不在乎什么国、党、提、分房、涨钱，我独默守我太玄，过我的日，心里安详，心里平静，不掺和这么多人事。要不就上，用渔夫的方式解决，我的暗香浮动就是枪杆，先让这些长、局长知妙，闻上瘾，之后，想再闻一下，先送我去澳洲，想再闻两下，送我去国，想再闻三下，送我去欧洲。”

我从白大衣袋里掏十块人民币，在他前一晃，问，你知这是谁吗？睛晶晶亮，说，十块钱，但

“是吧。”我结了帐，在金鱼胡同和我初恋微笑握手而别，是时风清月白，车缓缓，我没要求送她回办公室，她自己朝东华门走去，我自己走回了仁和医院。

“他老晚上打电话。其实，他清的，他有权，随时可以批人国，别人都变着方儿找机会和他多接，多聊。我很烦，我不想他老给我打电话。”

“要转行？”

“每次聊多长时间啊？”

实上帝设计男人心的时候，仿佛油画布，第一次涂抹，印迹最，以后可以刮掉重画，可以用其他主题覆盖，但是第一次的印迹早已渗画布的肌理里，不容改变。

“我们单位有两三个长、局长真烦人。”

“我听人说你在神经内科查房时的事迹了，病人家属告到医务了，你就不住自己嘴啊？”两个星期前，我跟着神经内科教授下午查特需病房，一个银行脑中风恢复中，传说贪了好几纸箱现金，等中风恢复到一定程度后就去待问题。查房时，他老婆，女儿都在，在一边恭敬地旁听，教授指着他女儿问，你知她是谁吗？摇。教授指着他老婆问，你知她是谁吗？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