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申村的第一任村chang,是我姥爷他爹。“他爹”到现在,成了“祖上”大家一说起过去的事,就是“祖上那时怎样怎样”我虽然寄养在姥爷家中,大家也让我喊。据三姥爷序列中的孬舅讲,祖上chang得很福态,大人物似的,脸上不出胡子。我当时年幼,上了他的当。后来chang大成人,一次参加村里烧破纸,见到了百年之前的祖上画像,才知dao是个连mao胡子,这才放下心来。
但申村是祖上开创的,却是事实。祖上初到这里,以刮盐土、卖盐为生。我三岁来到这里,这里还到chu1是白花花一片盐咸。村西土岗上,遗留着一个灰捶的晒盐池子,被姥娘用来晒打卷好的红薯干。听人说,祖上初到这里生活比较苦。但据俺姥娘讲,她婆家一开始生活比较苦,后来还可以。清早一开门,放出我姥爷哥儿四个,四chu1奔散着要饭。那时姥爷们还都是七八岁的顽童。要一天饭回来,基本上能要饱,开始用小条帚扫脚,上炕睡觉。
但据幸存下来的四姥爷讲,他小时候生活还是比较苦。居家过日子,哪能天天要饭?主要还是以祖上卖盐为生。五更ji叫,祖上便推着盐车走了,在人家村子里吆喝:“卖小盐啦!”傍晚,姥爷们便蹲到门槛上,眼baba望着大路的尽tou,等爹回来。祖上终于回来,哥四个像扒tou小燕一样喊:
“爹,发市了吗?”
大路尽tou一个苍老的声音:“换回来一布袋红薯!”
举家欢喜,祖姥娘便去灶间点火。很快,屋ding升起炊烟。
“爹,发市了吗?”
大路尽tou不见回答,只是一个yin沉的脸,大家不再说什么,回屋用小条帚扫脚,上炕睡觉。
准确记下这段历史,是枯燥无味的。反正姥爷们后来都chang大成人,成人之后,都娶妻生子,各人置了一座院落。后来祖上便成了村chang。
祖上当村chang这年五十二岁。那时村子已初ju规模,迁来了姓宋的、姓王的、姓金的、姓杜的…有一百多口人。县上乡上见盐成地上平白起了一座村庄,便派人来收田赋。可惜大家谁也不愿到这来吃盐上,推来推去,推到一个在乡公所zuo饭的伙夫tou上。伙夫本也不愿来,可他实在再没别的地方推,便拿了别人的铁链、锁tou和藤杖,步行十五里,嘟嘟囔囔来了。来到这里已是正午,村里该guan一顿饭。可乡下人见小,谁也不愿把生人领到家吃饭。最后还是祖上把他带到家,弄了几块红薯叶锅饼捣了一骨朵蒜。蘸蒜吃罢锅饼,伙夫拉开架子说:“老申,挨门通知吧,八月十五以前,把田赋送到乡公所;不送也不强求,把人给他送到县上司法科!”
说罢走出家门,抖落着手里的铁链和锁tou,蹲到村中一棵大槐树下。
祖上和村里人这才知dao这个浑shen油渍人的厉害,争着给他递烟袋。伙夫推着烟袋说:
“xi烟不xi烟,咱先办公事吧!”
大家都说:“大爷,xi吧xi吧,一切都好说,不就是八月十五吗?”
xi罢烟,伙夫又说:“你们这村子也太不像话了,眼里还有没有一三法啦?我整天也很忙,哪能天天guan这些罗嗦事?你们选个村chang吧!”
村里人瞪了眼,这村chang该怎么选。
伙夫用烟袋指着祖上说:“老申,就是你了!以后替上tou收收田赋,断断村里的案子!”
祖上慌忙说:“大爷,别选我,我哪里会断案子,就会刮个盐土罢了!”
伙夫说:“会刮盐士也不错,断断就会了!张三有理就是张三,李四有理就是李四,杀人越货,给他送到县上司法科!”
说完,抖抖铁链和锁tou,走了。
托一个伙夫的福,祖上成了一百多口子的tou人。大家一开始还有些丰灾乐祸:一个公事把老申给tao住了。后来祖上真成了村chang,村里村外跑着,喊着张三李四的大号,人物tou似的,大家又有些后悔:怎么老申guan上咱们了?
祖上刚当村chang,态度比较温和。八月十五以前,挨门挨hu收田赋:“大哥,上tou让收田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