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青娥知这理讲不清了，脸歪向墙，不说话了，接着又昏迷过去。夜里国一个人留下值班，看曹青娥一直在昏睡，国也是从沧州到沁源奔波三天，有些累了，也趴在曹青娥床睡着了。这时觉得自己不在医院病房，妈曹青娥也没生病，时光也不是现在，是十几年前，自己还在队当兵的时候。那时他才十八九岁，在世上还没有这么多牵挂，脸红扑扑的，没有皱纹。夜里正在睡觉，军号响了，全连急集合。一开始是全连集合，接着是全营集合，接着是全团集合，接着是全师集合，接着是全军集合。一个军好几万人，集结到荒无人烟的戈滩上，开始次第走方阵。士兵们全副武装，端着上了刺刀的自动步枪，踢着整齐的正步。“嚓”、“嚓”、“嚓”、“嚓”嘴里喊着令，抑扬顿挫地往前走。队伍前不见。后不见尾。队伍前看一条线，后看一条线，左看一条线，右看一条线。太来了。映在刺刀上，枪刺的光芒，也横竖成线。队伍踢踏的烟尘，遮蔽了半边天。也不知这正步走给谁看。只是觉得，这么多人在一起，大家青在，枪在手，齐心协力往前走，看谁拦得住？战友杜青海，就走在国的边。国还到奇怪，他们本不在一个连队，怎么走到一起来了？他看着杜青海笑，杜青海也看着他笑。突然，杜青海刺刀一歪，刺到了国胳膊上，国哎哟一声，醒了过来。这时发现自己仍在医院病房。国不禁一阵慨，短短十几年过去，自己人已经老了；人没老，心却老了。病房里的灯光有些昏暗，半夜起风了，窗没有关严，电灯泡在屋里随风摇晃。接着发现妈曹青娥从昏睡中又醒了过来，正在用手掐国的胳膊。原来刚才梦中不是刺刀刺着了自己，而是曹青娥在掐他。国兄妹四人小的时候，曹青娥发火，发火时不打他们，掐他们，掐到哪里算哪里。国以为曹青娥疼，用掐他来解疼；又发现曹青娥嘴在张，似要说话。国：“你要说啥？”

突然想起曹青娥不会说话了，忙又拿来纸和笔。曹青娥哆嗦着手，在纸上写了两个字：百慧。

或喊：

；国从沧州到沁源，在路上奔波三天，也是三天来没顾上正经吃饭，现在吃起沁源饭，竟觉得格外香，大小，将五个烧饼吃完，又将一海碗羊汤喝光了。吃得满大汗。这时想起来，妈曹青娥昏迷在床，一个月吃不下饭，他竟觉得饭香，一气吃了五个烧饼，喝了一海碗羊汤，不禁捧着空碗，掉下泪来。饭馆的胖老来收碗，又安国：“啥事总有个了。看长，心就宽了。”

这天傍晚，曹青娥从昏迷中醒了过来。醒来后看看四周，便想说话。但张张嘴，说不话；再张张嘴，还是说不话；这才想起自己不会说话了。江国香河围拢上来，曹青娥的嘴还在空张，兄妹四人从她的型，也分辨不她要说什么。曹青娥有些发急，脸涨得通红，又用手画了一个方块，接着指在空中画；众人还是不解。香突然想起什么，拿过来一张纸、一杆笔，曹青娥。香用一本杂志垫着纸，曹青娥哆哆嗦嗦用笔在纸上写了两个字：回家。

国又觉得他说错了。啥事看近，事情倒能想开；看得长，心就更宽不了了。他没理会胖老，没没脑对江和香说：“妈其实不傻，妈得是对的。”

大家面面相觑。已经病成了这个样，怎么能回家呢？回家就是等死。大家以为她烧昏了，国：“妈，没事，大夫说了，能看好。”

“你没病时，啥事都得听你的；现在有病了，啥事不能再由着你。”

百慧是国的女儿，今年七岁了。百慧自小与国不亲，与庞丽娜不亲，她从小由曹青娥带大，与曹青娥亲。百慧吃豆，过去大家在一起喝杂拌粥，国庞丽娜碗底剩下豆，拨给百慧，百慧不吃；曹青娥拨给百慧，百慧就吃；她不吃国和庞丽娜的嘴，曹青娥剩下的嘴，她却不嫌。从百慧四岁起，曹青娥就教她识字；将字写到一张小黑板上，让百慧去认；几年下来，也学会几百个字。百慧和曹青娥也时常拌嘴。吵得急了，曹青娥喊：“百慧，别跟我吵了，再吵我掐你。”

曹青娥摇摇，表示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江：“是不是心疼钱呀？有我们四个呢。”

曹青娥摇摇。河脆说：

曹青娥摇摇。香：

“我跟人吵了一辈架，我住半张

倒把江香说愣了，也把饭馆的胖老说愣了。

“是不是心疼我们四个呀？我们四个着值班，累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