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段　六○年随姥姥进城(5)

猪dan领人发动了一次暴动，把孬舅关到了五斗橱里。这些天我琢磨村里要出事，大家进进出出，气氛不大对tou嘛。现在果然出事了。也是孬舅麻痹大意，以为自己有五斗橱，可以放心吃maomao虫，没想到大意失荆州，被一群饥民发动了暴luan，把他关进了五斗橱。孬舅那天半夜正常起床，翻过墙tou，到大食堂给大家熬早粥──当然还是糠麸粥。熬粥之前，他先点了一堆稻草火，一个人蹲在火旁烤手取nuan。烤完火，又打开仓库取糠麸。取糠麸之前，照例吃了几个maomao虫、八分之一烂西葫芦。吃过，抹抹嘴，放了两只pi，端着糠麸盆去大食堂zuo饭。正要出仓库门口，听人发一声喊，孬舅被一条绳索绊倒在地。这时涌上几个黑衣人，将孬舅摔在地上；孬舅要喊，嘴里立即被sai进一个臭袜子；孬舅要反抗，立即被人捆了一个猪肚。接着这帮黑衣人将孬舅抬到大食堂的臭水坑前，又从孬舅家的门口抬过来五斗橱“一、二、三”将孬舅不解绑地投到了五斗橱里，然后关上了抽屉门，落了锁。这时几个黑衣人揭下蒙在脸上的黑布，lou出眼睛。领tou的是猪dan，协从有曹成、白蚂蚁、六指及村里其它几个刁民。孬舅被活捉到五斗橱以后，立即有人点起灯笼火把，全村一千口子人，都涌上街tou，敲锣打鼓，欢庆活捉孬舅的胜利。这时猪dan站在五斗橱上，跺着脚，向村民宣布，孬舅已被活捉了，关在猪dan脚下的五斗橱里。孬舅为非作歹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村里的政权，已从暴君手中夺得，重新回到人民的手中。接着列数孬舅的罪状：欺压百姓、强占民女、大灾大难之年，偷吃百姓食粮，置百姓死活于不顾等等。接着又把过去的历史老帐翻出来，即大家在鸣放中给孬舅提的意见：如大疱问题，与猫狗亲近问题，抓pi问题，在仓房办公室撒niao拉屎问题等等，都又重新抖落一遍。接着又说起跃进时为了一个升官得dao，讨好领导，虚报产量，堆双井dan糕，dan糕角又被大水冲去，才有今天大家饿肚子局面。大家饿肚子，他丝毫不反省，反倒不guan大家死活，自己在那里偷吃maomao虫和西葫芦，你看他心有多狠，多黑！饿着肚子、憋着肚子的千把口人，听了猪dan的发言，群情激奋；过去有粮吃的时候，大家原谅过你一次；堆dan糕冲dan糕也原谅；现在又一个人偷吃maomao虫和西葫芦，绝对不能原谅。这次控诉，与以前鸣放时不同，那时孬舅可以辩解，现在被人关在五斗橱，嘴里sai着臭袜子，有话说不出。既然有话说不出，就等于没话，等于承认自己的罪行。这时猪dan又让人把仓库的maomao虫和西葫芦抬出来，让大家参观。说：看，西葫芦都烂了，他宁肯让西葫芦烂下去，也不让大家吃。大家更愤怒了。这时猪dan问：

“能让这zhong情况继续下去吗？”

大家异口同声喊：

“不能！”

猪dan：

“他实际等于在吃我们的rou，喝我们的血，我们能让他再吃喝下去吗？”

众人：

“不能！”

“他现在在五斗橱里，大家说怎么办？”

疯了的民吶喊：

“砸死他！”

猪dan这时笑着摆手：

“砸死我也想砸死，别说砸死，就是抽了他的jin，剥了他的pi我都不解恨。只是我们还是共产党的天下，还得讲政策，从今往后，就让他在五斗橱里呆着吧！”

chu1理完孬舅，村里就该成立暴动后的新政权。大家感激猪dan在关键时候为民除害，除害又是他带的tou，自然选举他为支书兼炊事员。这时猪dan谦虚，看着在五斗橱旁边拿梭标的曹成、白蚂蚁、六指等人说：

“我就不要当了吧？还是选曹成、白蚂蚁和六指吧。我可以跟着打打杂。”

曹成等人抖着梭标说：

“你就不要谦虚了，我们只是协从，何况有的还是右派，不适合当支书，你就当了吧！”

于是猪dan不再推让，当了支书兼炊事员。他当炊事员zuo的第一件事，便是在当早的稀粥里，放进五条maomao虫和三只透烂的西葫芦。可大家毕竟从稀粥中嗅到rou和代粮的瓜菜的新鲜味dao。于是大家敲着碗欢呼，欢呼推翻一个暴君，新上台一个替大家考虑、替大家zuo主的人。这天吃完饭，我在臭水坑旁碰到猪dan。猪dan看我眼泪汪汪的，便用shen子堵住我问：

“我把老孬关起来，你不高兴了吧？”

我忙垂手答dao：

“老猪叔，我没有不高兴。”

他问：

“那么什么眼泪汪汪的？”

我答：

“刚才站在风地里，是风迷了眼睛。”

猪dan狡黠地围着我转，又趴到我眼上看，突然，用手ba下我一gen眼睫mao，说：

“风迷了眼，胡说，我刚才也在风地里站着，怎么不迷眼？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