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的。

“到你得了病就知这世上人情冷了。”

林雨翔不比罗天诚死去活来，没机会爬棺材看灰尘，说：“现在快乐一些就可以了。”

“是吗——”林雨翔说着又挪一寸。

“问一下罢了。周庄那里似乎有个…大贵人，后来钱建——是修长城，被皇帝杀掉了。这个人脑，空留一大笔钱，连都没就——”

林雨翔暗吃一惊，想难怪这人不是大雅不是大俗，原来乃是大笨。

游周庄要游韵味，就必须把自己扔到历史里。那里的布局杂而有章而有序。这结构很容易让人厌烦，更容易让人喜，但这些要先把自己沉溺在周庄里才能下定论。

“去又如何，不去又如何？”

“我比你大。相信吗，我留过一级。”

“那你去过周庄吗？”

罗天诚解剖人：“人，要么大俗，要么大雅，半俗不雅是最痛苦的人，徐志是大雅，德保是大俗，但他们都是快乐的人，可你却半俗不雅，内心应该十分痛苦。”

车到大观园旁淀山湖，车里的人兴奋得大叫。上海的湖泊大多沾染了上海人的小气和狭隘。造主仿佛是在创世第六天才赶到上海挖湖，无奈力不支，象征地凿几个来安民——据说加拿大人看了上海的湖都大叫“Pool！Pit！”恨不得把五大湖带过来开上海人的界。淀山湖是上海人民最拿得门的自然景观，它已经有资格让加拿大人尊称为“Pond”了。一车人都向淀山湖拍照。

罗天诚被自己的问题反呛一，看窗外景不说话，由大雅变成大哑。

周庄的大门停满了各式各样的公车，可见我国政府对提官员的艺术修养是十分注重的。中国人没事往房里钻，外国人反之，所以刚周庄，街上竟多是白人，疑是到了《镜缘》里的白民国。起先还好，分得清东南西北，后来雨翔三人连方位都不知了，倒也尽兴。

林雨翔把自己的父亲凭空栽上肝炎病史后，前赴后继：“我的爷爷也是肝炎呢！”说完发现歪了，爷爷无辜变成病。轻声订正：“也患过肝炎呢！”

罗天诚避不过，庄严地成为第四存在形式，说：“我什么都不是。”

“没有。”

林雨翔心里猛地停住笑，想刚才吃了他一个面包，死定了。也不由往外挪。

“以后会的。”罗天诚的经验之谈。

对男而言，最难过的事就是旅行途中二男一女，这样内永远团结不了；所幸沈溪儿的相貌还不足以让男同胞自相残杀，天底下多一些这样的女孩，男人就和平多了。更幸运的是林雨翔自诩不近；罗天诚的样似乎已经皈依我佛，也不会留恋红尘。

“那你是？”

“我是看透了这些。”

“唔。”林雨翔装悲怆。

罗天诚叹：“钱有什么意思。一个人到死的时候，什么名，什么利，什么悲，什么喜，什么，什么恨，都只是棺木上的一缕尘埃，为了一缕尘埃而辛苦一生，值吗？”语气里好像已经死过好几回。

罗天诚淡淡说：“你怕了吧？人都是这样的，你怕了坐后面，这样安全些。”

林雨翔心里在恣声大笑，想这人装得像真的一样；脸上却跟他一起严肃，问：“你几岁了？”

上海人的自豪一眨就逝过去了。车上海，公路像得了脚癣，坑洼不断，一车人得反胃。余秋雨曾说去周庄的最好办法就是租船走路，原因兴许是面不会患脚癣，但潜台词肯定是陆路走不得。德保是不听劝诫的人，情愿自己死或车死也要持己见。到周庄，已近九。

林雨翔整理内心受，没有痛苦。说德保快乐是可以理解的；徐志除了飞机失事上一个大死得比较不雅外，评上大雅是没有异议的；可林雨翔没有证据说明他不俗不雅，便问：“那你呢？”

有了这个特征，周庄很能辨别人——看见第一就大喜的人，是虚伪的

林雨翔的心里话和行动署都被罗天诚说穿了，自然不便照他说的，以自己的安全去证实他的正确，所以便用自己的痛苦去证实他的错误。说：“肝炎有什么大不了的——”为了要阐明自己的凛然，恨不得要说“你肝没了我都不怕”转念一想罗天诚肝没了自己的确不会害怕被染上，反会激起他的伤心，便改说“我爸都患肝炎呢。”

文学社社员们全下了车，由德保清人数。本想集活动，顾虑到周庄的街太小，一团人定会住，所以分三人一小组。林雨翔、罗天诚之外，还加一个女孩。那女孩是林雨翔班上的语文课代表，叫沈溪儿。她和林雨翔关系不太好，因为她常提防着林雨翔藉着丰厚的古文知识来夺她的课代表之位——她小时候是林雨翔的邻居的邻居，知林雨翔当年的厉害。可林雨翔向来对女过目就忘，一也记不起有过这么一个邻邻居。其实林雨翔对语文课代表的兴趣就似乎是他对女孩的兴趣，一都没有的，只是有一回失言，说语文课代表非他莫属，吓得沈溪儿拼命讨好原来的语文老师，防盗工作得万无一失。

周庄不愧是一个古老的小镇，连停车场都古味扑鼻，是用泥土铺成的。前几天秋雨不绝，停车场的地后其状惨烈，是地球刚形成时受广大行星撞击的再现。一路上各式各样的颠都在这里汇总温故知新一遍。

“你没得吧？”

林雨翔的问题执意和罗天诚的回答不见不散，再问一声：“那你呢？”

“我得过肝炎，住了院，便休了一个学期的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