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现在的考试好比中国的足球，往往当事人还没发愁，旁人却替他们忧心忡忡惶遽不已。该努力的没努力，不该努力的却拼了命地努力。

林雨翔本人还没有jin迫的感觉——主观上没有，他父母却jin张得不得了，四面托朋友走关系，但朋友到用时方恨少，而且用时不能直截了当得像骑士求爱，必须委婉一通，扯淡半天，最后主题要不经意地liulou出来，最好能像快熟的饺子，隐隐快lou出水面又沉下去。实践这门说话的艺术是很累的，最后区中松了口，说林雨翔质地不错，才学较高，可以优先降分考虑。当然，最终还是要看考试成绩的。此时离考试远得一眼望不到边。

林母割爱，放弃一夜麻将，陪雨翔谈心——她从报纸上见到在考前要给孩子“母xing的温nuan”林父恨不能给，重担压在林母肩上。

那天林雨翔照常放学后去大桥上散心，天高河阔风轻云淡。桥从东到西的水泥扶手上刻满了字，雨翔每天欣赏一段，心旷神怡。

今天的那一段是直抒xiong臆的：我爱你/？我爱你/？爱你爱到pi眼里/？那里尽是好空气/？那里——没灵感了！/？。还有痛彻心扉的：十年后，此地，再见。让人怀疑是此君刻完后tiao下去了。桥尾刻了三个字，以飨大桥，为“情人桥”有人觉得太lou，旁边又刻“日落桥”雨翔喜欢“日落桥”这个名字，因为它有着旧诗的han蓄。在桥上ding多呆半个钟tou，看看桥两旁破旧不堪的工厂和闲逸的农舍，还有桥下漠然的liu水，空气中回dang的汽笛，都醉在如血残yang的余晖里。

回到家里就不得安宁。林母爱好广泛，除麻将外，尤善私人侦察，翻包查柜，样样jing1通。zuo儿子的吓得把书包里大多数东西都放到教室里——幸好书是最不容易遭偷的东西——所以，那书包瘪得骇人。

林母怒dao：“怎么这么点书！”转念想到报上说温柔第一，便把声音调和得柔ruan三分“快考试了，你呀，一点不急。”

“不急，还有一个学期！”

“嗳！不对！古人说了，一寸光yin一寸金，说的意思是一点点时间一点点——许多的钱呢！”幸亏她没见过罗天诚“乌飞兔走”之类的名言，否则要发挥半天。

“我呢，特地要跟你谈心，放松你的压力！”林母这话很shen奥，首先，是特地，仿佛搓麻将已成职业，关心儿子好比赈灾捐款，是额外的奉献或是被bi1无奈的奉献；其二，谈心以后，放松的只是压力而不是林雨翔的shen心。林雨翔当时都没ti会那么shen，但那隐义竟有朝发夕至的威力，过了好一会儿，雨翔悟出一层，不满dao：“你连和儿子说话都成了‘特地’了？”

“好了，说不过你。我给你买了一些药。”

“药？”

“听着，这药要好好吃，是增chang智力和记忆力的，大价钱呢！我要搓好几圈麻将才能赢回来！”说着掏出一大瓶蓝装药wan，说：“看，是美国辉——辉——”

“辉瑞药厂！”林雨翔接dao。那厂子歪打正着捣出“伟哥”顿时在世界范围内名声大振，作为男人，不知dao“伟哥”的老家是zhong罪过。

“那字念——”林母迟疑dao。

“‘瑞’啦，拿来我看！”林雨翔不屑于自己母亲的荒废学识，轻蔑地接过一看，吓一大tiao，赫然是“辉端药厂”以为辉瑞误产药品，正遭封杀，不得不更名改姓。仔细一看，叫：“假药！”

“尽胡说，妈妈托朋友买的，怎么可能是假药呢？你玩昏了tou吧！”

“妈，你看，这没条形码，这，颜色褪了，这，还有这…”雨翔如数家珍。经过无数次买假以后，他终成识假打假方面的鸿儒。

“不会的，是时间放chang了！你看，里面有说明书和感谢信呢，你看那感谢信——”林母抖出一张回馈单，上面有：

广东省潘先生

辉端药厂的同志，辛苦了！我是一位记忆力不强的人，常常看过就忘，记过就忘，这zhongmao病使我的朋友都疏远我，我十分痛苦，为此几乎失去了所有的朋友。

突然，天降福音！我从一位朋友这里得知了富han海洋生物DHA的“shen海记忆宝”我抱着试一试的心理购买了贵厂的药品两盒，回去一吃，大约一个疗程，果然有效。我现在过目不忘，记忆力较以前有很大的改善。一般的文章看两遍就可以背诵出来。

感谢贵厂，为我提供了这么好的药品，使我重新感受到了nuan意，借此信，向贵厂表达我的感激之情。愿更多的人通过贵厂的药品而拥有好的记忆力。

当今的作文很少有这么措词及意的了，尽guan讹误百出，但母子俩全然没有发现，竟半信半疑了。

林母给儿子倒药。那药和人在一起久了，也沾染了人的习气，粒粒圆hua无比。要酌量比较困难。林母微倾着药瓶，手抖几抖，可那药虽圆hua，内bu居然十分团结，一齐使力憋着不出来。

林母抖累，动了怒，加大倾角，用力过猛，一串药飞奔而下，林母补救不及，纠正错误后，药已经在桌上四chu1逃散。林母又气又心痛，扑桌子上圈住药wan。《孙子兵法·谋攻篇》里说要包围敌人就要有十倍的兵力“十则围之”林母反其dao而行，以一围十，推翻了这理论。《孙子兵法·火攻篇》还说将领不能因自己动怒而打仗，又被林母打破，于是，林母彻底击败这bu中国现存最早最ju影响力的军事理论著作。

林母小心地把药wan拾起来装进瓶子里，留下两粒，嘱雨翔吞服。

那小药wan看似沉重，一chu2到水竟剧烈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