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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2/3)

十分遗憾,我对我们的秦腔听来虽也顺耳,却从来没能学会唱控。惠畅是个文娱活动的活跃分,在学校里上过台,演过戏,可惜在他演过的几折小戏里,总是扮演着小生的角,大都是和姑娘、小对唱,苏武在《牧羊》中的唱词他一句也唱不下来。罗也不勉我们,已经咳几声,清理嗓,猛然扬起来,就暴发一声天崩地裂般的声音:“汉苏武在北海…”

“你要啥戏本?”惠畅齿不清地问。

“好听。一样的话,你们文化人一说,味儿不一样罗!”罗笑说“比方我跟那个可怜人儿的事,我其实也不怕谁说。你们说成‘阿’啥‘亚’,我就知说的那个可怜人儿。乡村那些庄稼哥们,一开就是,‘罗伙计,这几天跟野婆娘了几回?’你说难听不难听?”

“你俩谁有戏本呢?”罗问。

“不行啊!那时候念书就兴打板。”罗莫可奈何地说“有一回,先生的板下来,我的手往回一缩,糟了,先生在自个的膝盖上,这下了得!先生左手掐住我的指,咬着牙,在手心打。我闭上睛,手心疼到后来,倒是不知疼了,也不知他打谁的手哩!”

他的脸在火光中更显得红了,脖颈上的络暴突起来,慷慨激昂的剧情和戏词,大约正适宜他的嗓门。我从来没有这样近距离地听人唱戏,此时才觉得味到了真正的秦腔。他一人兼苏武和李陵两角,放开嗓门吼苏武威武凛然的戏词,接着压细嗓李陵哀婉曲屈的心声,在

“我们说话有啥好听的?”惠畅问。

“识得几个。”罗说“我一边认,一边前后揣摸,也就碰意思来了。”

“你上过学吗?”惠畅似乎才找到话了。

罗从火堆里捡一个黑炭,甩到惠畅的怀里,接着又甩给我一个,那熟悉的动作,使人到豪而又亲切。我撕开一层烧焦灼外,就冒着气的内来,一层层撕开,就咬着了乎乎甜腻腻的包谷粒儿。惠畅动作更麻利,已经啃得满嘴响起咔嚓的声音。

“上学上了四年哪!”罗沉着,自己也有趣地笑着“那时候的学堂,先生打娃娃。怪得很哪!我在下边背书背得溜溜熟,一叫到先生跟前,瞧见那二尺长的竹板,背熟的书全忘光了,先生就捞起竹板得我的手心连碗也端不住了…”

罗大叔,唱一板‘弹’吧?”我怂恿他“拣你最拿手的来一段。”

我和惠畅已经忍不住,哈哈大笑。惠畅猛然扑到罗的背上,抱住他的脖,用自己的脸颊在罗的脑袋上磨搓,亲昵地喊着:“罗大叔,我的真正的葛利里…”

我心里知底,罗大叔的嗓门是很不错的,有铁嗓誉。在夏天傍晚的余辉里,晚霞给郁郁葱葱的青纱帐涂一片赤红,从河渠边的杨柳林带里,常常传壮而雄浑的声音。白雪蒙地的冬夜,在广漠的河滩上,他吆雁吆得烦了,就放开咙吼唱。他唱戏,更看戏,每逢县剧团下乡,他常常追到一二十里远的岱峪去看戏,要是五里镇有戏,他是一晚也不会空缺的。看得多了,那些最行的秦腔剧,他不仅能背唱大板大板的唱词,连人的对白也能大段大段地来,他唱起“弹”来,嗓门难免跑调,词句也很难让别人听清,但人一听都能猜是某一本剧里某某人的唱词,而味则是纯粹不过的秦腔的戏味。关键是品尝那不易说清的味,而戏文和唱词不清倒在其次了。

“《铡案》、《五典坡》都行。”罗说“《周仁回府》也祐哇!啥戏本我都看。”

“你识得字吗?”惠畅好奇地问。

“要唱‘弹’,还数《牧羊》里苏武那一板唱腔好。”罗一经及,戏瘾就来了,他盯盯我,又瞅瞅惠畅“你俩谁会唱不会?苏武和李陵,两人对唱才崭劲!”

。”

“噢哟!罗大叔,你认得的几个字,代价不低呀!”惠畅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为了你好不容易认得的那些字不致忘记,我无论如何也要给你搞来两本戏本!”

“你要是不伸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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