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节

这一年的春节，小两口过得红火，过得热闹。四妹子给她和建峰制zuo了一shen新衣新ku，都是当时乡村里最时兴的“涤卡”布料，而tou生儿子更不用说了。酒rou衣食的丰盛和阔绰，并不能掩盖小两口之间的分歧，从大年三十晚上包饺子时开始争论，一直到过罢小年——正月十五元宵节，这场争论仍在继续。四妹子打算办一个小型家ting养ji场，她既可照guan孩子，又能免去四chu1奔波，收入也不会错的。建峰则主张到桑树镇开一个电qi修理铺店，让她给他记账，guan孩子，zuo饭，gen本用不着养什么ji呀猪呀的。

“让我去当老板娘？哈呀！我这心xing可服不下！早晨给你倒niao盆，一天三顿给你zuo饭，晚上给你数钱，这…舒服倒是舒服，可我会闷死的。”

“你养ji能挣多少钱嘛！那些刚出壳的小ji，买十只活不了一只，你去问问隔bi邻居的婶婶嫂子就知dao了。”

“这你就甭guan了，我已经把一本‘养ji知识’念得能背过了，我按科学办法养ji，婶子和嫂子们只会老土办法…”

这zhong争论一直在进行。大年初一，两口子吃着rou馅饺子，互相都想说服对方；两口子抱着孩子，背着礼物去给二姑拜年的路上，又争得七高八低；眼看着过了正月十五，新年佳节的最后一个小高chao也过了，还是谁也说服不下谁；最后，双方只好互相妥协又各自独立：建峰到桑树镇去办他的电qi修理门市bu，四妹子在家里创办她的家ting养ji场。她和他达成两条协议：一是在他去桑树镇之前，帮她盘垒两个火炕，作为饲养小ji的温床，她一个人干不下来。二是她要求他每天晚上都回家来睡觉。他说，那么下雨下雪呢？她说，下雨下雪也要回家来。他说，这规程订得太死了吧？稍微灵活一下行不行？她说，不能灵活。她和他结婚好几年了，吵也吵过嘴，闹也闹过别扭，晚上总是在一个炕上睡觉，成了习惯了，他要是不回来，她就会睡不踏实。他仍然希望能有百分之一的灵活xing儿，或者说特殊情况。她干脆一句话说死，百分之一的机动灵活xing儿都不许有，想拉野婆娘了吗？一句话噎得建峰红了脸，再不争取什么灵活xing儿了。

正月十六日，一般乡村男女还都没有从新年佳节的醉意和慵怡中振作起来，欢乐的气氛还没有从乡村的街巷里消散殆尽，四妹子和建峰已经干得大汗淋漓了。

她给他供给泥ba。他提一把瓦刀在盘垒火炕，他是个聪明的乡村青年，心灵手巧，她只要说出关于这个火炕的用途和想要达到的目的，他就能合理地安排火口和烟囱，而且能调节火炕的温度。看着已经初juchu3形的火炕，她是满意的。她用铁锨挖泥，送到他的手下。他需要一块瓦碴垫稳土坯，她立即递给他。他给她帮忙，她显得驯服而又殷勤。

他接住她递来的瓦碴片子，垫到土坯下，稳实了。他说：“晚上要能这么听说顺教就好罗！娃他妈，明白吗？”

她猝不及防，正在于自己一心专注的事儿，他却说起晚上的事儿。她在他脸上爱昵地拍了一ba掌，就把手上的泥ba抹在他的脸上了，随之哈哈大笑，笑他的五花脸儿的hua稽相。

四妹子一次买回来五百只小ji，把吕家堡的男人女人都惊动了。这里的女人，虽说家家养ji，ding多也不过十来只，全是春天用老母ji孵化出来，小ji借着老母ji的温nuan的翅膀渐渐chang大，谁也没有把握把那些用机qi孵化的小ji抚弄chang大。人们全涌进她的院子，挤进她的厦屋，伸手摸摸炕bi，瞧着炕上拥来挤去的chu3ji，出出进进，在小院里，在大门外的土场上，议论纷纷。

三间厦屋，只留下一间作为她和建峰睡觉生活的用地，而把两间都辟作ji舍了，三条大火炕，占据了两间厦屋的脚地，中间只留一条小甬dao。五百只小ji吱吱吜吜叫着，吵成一片，屋里很快就出现了一guji屎的气味。

门前榆树上的榆钱绿了又干了，河川里的麦子绿了又黄了。jin张的夏收一过，炎热的三伏酷暑使庄稼人有空追寻荫凉的时候，那些女人们串门串到四妹子家里来，全都惊奇得大呼小叫起来。

多么可爱啊！用竹gun围成的ji圈里，一片白格生生的雪一般的羽mao，在争啄食物，在追逐嬉戏，高脖红冠的大公ji追逐着漂亮的母ji，不避人多人少，毫不知羞地tia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