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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2/2)

芦苇、芦苇、天空,颜都忽然转暗了。我们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我踉跄地跑,才发觉我的脸、手、小上被锐利的芦苇叶划开了无数,脚底板也被芦苇扎破了。

下午,我魂不守舍地扛着锹在田埂上转,低着脑袋,仿佛在四寻找丢失在哪里的什么东西。

我开始蔑视我过去所受到的全教育。文明,不过是约束人的绳索,使一切归于人,发自人本的要求都变得那么复杂,那么可望而不可即。如果我象那些普通的农民劳改犯就好了。但我又庆幸自己过去受了教育,是文明使我区别于动,使我能克制自己,在关键时刻表现了人,也只有人才能表现尚行为;我有自由意志,我可以选择,因而我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然而,倘若我迎了上去,世界也并不会因此更坏些;我转逃了开去,世界也没有因此变得更好。我,一个劳改犯,一只黑蚂蚁,还谈得上什么用行为合乎德规范这来自宽自?何况,如果我认为自己是德的,就必定认为她是不德的,而我又有什么权利在心里指责她?那不正是曾在自己的幻想中现过的场景吗?我为自己的行为负责,那么谁又曾对我负过责任?社会的责任似乎就全在于折磨我和迫害我。可是,既然说,今天一只蝴蝶在北京振动一下翅膀,下个月纽约的天气就可能受到影响,那么,刚刚我要是与她结合了,我就将不成其为我,我今后的命运就可能大大改观——据说,人一生的命运就是一连串一环一环的因果关系。不过,我又怎能知改观以后的命运必然更糟?说不定我还能从此割断束缚我的神绳索,还原成一个人,一个原始的人,在这个野蛮荒唐的年代,用野蛮人的方式去荒唐地生活…

就在这孤零零的土屋里,就在这张散发着霉味和汗臭味的炕上,我展开过各式各样有关女人和情的幻想。所以,我非常的懊悔,我失去了一个极为难得的机会;可是,我又很自豪,觉得自已经受住了一次严峻的考验。但究竟是什么?我也说不清。啊,障啊,障!是什么阻止了我扑上前去?既然那神上和上的饥渴同时折磨着我和她,既然我们上都烙着苦难的印记,为什么我们不能在苦难中偷得片刻的偷?

?还是一个陷阱?是实实在在的?还是一个幻觉?如果我扑上前去,那么是理所当然?还是一次堕落?…一只黑的狐狸,竖起颈,垂着涎,在苇中半蹲着后,盯着可疑的猎

我旁边那档田的老犯人过来向我讨火柴,说:“章组长,你脸不对哩。是不是病了?”我摸摸自己的额,手掌和脸都冰凉。我快快地说:“是的,是不舒服。”我借此向王队长去请假,要回土坯房休息。王队长看了看我的脸。“嗯”了一声,算是准许了。我拖着疲倦的回到住地,一下扑倒在炕上。

观念在我的脑中搅成一团,搅得我裂。最后,搅成一团的观念全消失,疲乏使我的脑、我的前成了一片空白。没有了什么德的、政治的、理的观念,没有了什么“犯人守则”没有了什么“劳改条例”;我也不存在了。只有她那丽的、诱人的、丰腴圆的,她那两臂叉地将两手搭在两肩的形象,耸立在一片空白当中。

一阵烈得使我眩的冲动过去,习惯的克制逐渐占了上风。这时,我在她的睛里,在她微微哆嗦的肌肤上,蓦然看到了一可怕的痛苦,看到了笼罩在我们上的凄惨的命运。她的饥渴也是我的饥渴;她是我的一面镜。我心中涌起了一阵温柔的怜悯,想占有她的情了企图保护她的男的激情。她那毫不准备防御的姿势,使我的心似乎收缩了起来;生理上的要求不知怎么消失了,替代它的是神上的忧伤。而恰恰在此刻,从的斗渠坝上传来了尖利的哨音。它象鞭似地在我了一下,我觉得我还了一声,便跑掉了。

世界上只剩下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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