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过的东西绝大多数现在我只会毫无兴趣。就算我再也看不到板球,也不会有所谓。如果有一担糖果,我也绝对不会有什么欣喜感。但对钓鱼,我仍然有,而且总有那种独特的感觉。没说的,你会觉得这真他妈傻,可是甚至到了现在,我的确还有一点点幻想能再去钓鱼,而现在的我是个胖子,四十五岁,两个孩子,有座位于郊区的房子。为什么?因为说起来,我的确还对童年有点儿多愁善感——不单是对我自己的童年,而且是对我自己在其中成长起来的那种世事氛围,我想现在也即将一去不复回,而钓鱼不知怎么,成了那种世事氛围的典型代表。一想到钓鱼,就想到不属于现代社会的一些东西。想着能在柳树下,在宁静的池塘边坐上一天——而且能找到那种可以坐在其旁边的宁静池塘——这想法本身是属于战前,有收音机前,有飞机以前,有希特勒之前的。甚至那些英格兰淡水鱼的名字也有种平和的味道:斜齿鳊,红眼鱼,鲮鱼,鲌鱼,鲃鱼,鲷鱼,鮈鱼,尖嘴梭鱼,白鲑,鲤鱼,丁鱥等等。这些都是实有所指的名字。想出这些名字的人没听说过机关枪,没有生活在害怕被炒鱿鱼的恐惧里,或是把时间都花在吞阿斯匹灵上,或是去看电影,想着怎样才能躲开集中营。
我怀疑现在还有人钓鱼吗?伦敦方圆一百英里内的任何地方都无鱼可钓。运河边上有那么几个死气沉沉的钓鱼俱乐部,一间挨着一间。百万富翁在苏格兰旅馆旁边的私有水域里钓鳟鱼。用人造假苍蝇钓人工养鱼,那有点自命不凡的味道。可是谁还能在磨坊外的水道里,或是护城河,或是饮牛池塘里钓到鱼?英格兰的淡水鱼都哪儿去了?我还是小孩儿时,每个池塘、每条溪流里都有鱼。如今,所有池塘都没了水,小溪不是被工厂里排出的化学品毒化,就是里面扔满了锈铁罐和摩托车胎。
关于钓鱼,我记得最清楚的是我从未钓到的鱼,我想这很正常。
差不多在我十四岁时,我爸给荷吉斯老头儿做了一件好事,他是宾非尔德大屋的看管人。什么好事我忘了——好像是给了他一点药,治好了他的家禽的寄生虫病,要么是别的。荷吉斯是个脾气暴躁的老头儿,但他知恩图报。此后不久有一天,他到铺里买喂鸡谷时,在门外他碰到我,就用他那种粗鲁的方式拦住我。他的脸像是用一块树根刻出来的,牙掉得只剩两颗,棕黑色,还很长。
“嗨,小伙子!你钓鱼,是吧?”
“是。”
“想着你也是。听着,你要是想,可以把你的钓鱼家伙带着,到山后面的池塘里试试。里面有很多鳊鱼和小梭鱼。我说的你可别跟别人说,来的时候也别带别的小崽子,要不我会抽烂他们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