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比脚(2/7)_檀香刑_综合

她的心一下又了。

"赵家大嫂，您要去救火吗？"

"买的不如抢的好吃。"

她不理睬女人们的问讯，从家巷直县衙的侧门。半树梨从家半顷的院墙内泛滥来。淡淡的甜香，嗡嗡的蜂，呢喃的燕语。她伸手折下一小枝梨，摸索着在鬓边。家听觉灵的狗汪汪地吠叫起来。她拍打了一下上并不存在的土，放下裙，了县衙侧门。把门的衙役对她，她报之以微笑。然后，一闪的工夫，她就浑汗津津地站在三堂院门前了。在三堂院门前把门的是那个外地音、黑眉虎的青年公人，眉娘在斗须大会上见过他，知他是知县的亲信。公人对她，她还是报之以微笑。院里已经站满了女人，孩们在女人里钻来钻去。她侧着，拱了几下，就站在了最靠前的地方。她看到，在三堂飞翘起来的廊檐下，摆着一张长条的几案，案后并排放着两把椅，左边的椅上，端坐着知县钱大老爷，右边的椅上，端坐着钱大老爷的夫人。夫人凤冠霞帔，腰板直。明媚的光照耀得她上的红衣如一片红霞。夫人的脸上蒙了一层粉的轻纱，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她面的廓，看不清她的容貌。眉娘的心中顿时到一阵轻松。至此，她明白了，自己最怕的还是夫人生着一张容月貌的脸。既然夫人不敢把脸显示来，那就说明她的脸不好看。眉娘的脯不自觉地了起来，心中燃起了希望之火。这时，她才嗅到院里洋溢着烈的丁香气。她看到，在院落的两侧，两棵大的紫丁香开得如烟似雾。她还看到，三堂檐下，并排着一串燕窝，大燕飞飞，十分繁忙。燕窝里传黄燕的喃啾之声。传说中燕是从来不在衙门里筑巢的，它们选择的是善良祥和的农家。但现在成群的燕在县衙里筑了巢，这可是大祥兆，是大老爷这个大才大德人带来的福气，绝对不是蒙面的夫人带来的福气。她将目光从夫人的

她纵下了炕，把适才用打卦的事忘到了脑后，好像她在去县衙看夫人的问题上从来就没犹豫过。她打再次洗了脸，坐在镜前化妆。镜里的她粉面朱，尽泡有些，但毫无疑问还是个人。她将事实上早就准备好的新衣服顺手就从箱里抓来，当着小甲的面就换。小甲看到她的脯就要起腻。她哄孩似地说：好小甲，在家等着，我去抢果果给你吃。

"老婆老婆，你的肚又发胀了吧？"小甲胆怯地嘟哝着。

她将一片片地撕下来，一片两片三片…十九片，单数。她的心中顿时一阵冰凉，情绪低落到极。不算，刚才祝祷时俺的心不诚，这次不算数。她又从树上揪下一朵特别丰硕的朵，双手捧着，闭上睛，暗暗地祝祷：天上的神啊，地上的仙，给俺一个指使吧…然后，她特别郑重地，将那些一片片地撕下来。一片两片三片…二十七片，单数。她将手中的萼碎扔在地上，脑袋无力地垂到前。小甲讨好地凑上来，小心翼翼地问：

"老婆，人家都去看夫人，你不去吗？"

孙眉娘捧着知县老爷赏赐的一两银回了家。想起大老爷情脉脉的目光她心情激，想起了师爷挑剔的目光她心中结满冰霜。看夫人的日临近，城里的女人们忙着买胭脂买粉，裁剪新衣，简直如大闺女准备嫁妆，但孙眉娘在去不去看夫人的问题上还在犹豫仿惶。尽与大老爷只有两次相见，大老爷也没对她说一句甜言语，但她固执地认为自己跟大老爷已经心心相印，早晚会好成一对颈鸳鸯。当街上的女人们猜测着即将显世的知县夫人的容貌并为此争论不休时，她的脸就不由自主地发起烧来，好像她们议论的就是自己家中的人。她其实也不知自己是希望大老爷的夫人如天仙呢，还是希望大老爷的夫人丑似鬼母。如果她貌比天仙，自己岂不是断了念想？如果她丑似鬼母，大老爷岂不是太受委屈？她既盼望着看夫人的日到来，又生怕这个日到来。

孙眉娘上穿着红夹袄，下穿着绿，外边着一条曳地的绿裙，于是一棵盛开的冠来到了大街上。光灿烂艳天，温柔的南风，送来了即将黄熟的小麦的清新气息。南风撩人，老天气，正是女人多情的季节。她心急如火，恨不得一步迈县衙，但长裙拖地，使她无法快步行走。心急只嫌脚步慢，心急只觉大街长。她索将裙提起来，撩开大脚，超越了一拨拨挪动着小脚、摇摇摆摆行走的女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