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同时爆发的两声撕肝裂肺的鸣把我惊动了。

二几乎与大同时打了一个哈欠，说：“我的也发沉。”

“明了天啦？为什么明了天啦？”

我的心脏早就不会了，手脚也麻木僵直，想动弹是万万不能够啦。但我的思想还在继续，我在回忆自己的历史，究竟是从哪里来？

“我有困啦。”大打了一个哈欠。

一线红光从稻草里来，想了好久才明白太来了。孪生兄弟在我两侧仰着大睡，鼾声如雷，两通红的“胡萝卜”从稻草里钻来，傻不楞冬的怪诞样儿，我喜，连姑娘们小媳妇们老大婶们也会喜，沙村那个半人半妖的神婆也喜，她的事在后边就说。

她的上抹着一层红。嘴上涂着绿颜。

“小孩你破坏我们的觉，不让我睡，为什么？”

这时候稻草的霉味香味温极了。公的腥味从垛外渗透来。我们听到了公遍红，睛金黄，尾羽扬翠绿，昂首，在遍生酸枣的断墙上撕肝裂胆般鸣叫了一声。一阵难以忍受的寒冷渗我的牙髓，金黄的棉絮般的团团烟膨胀起来，稻草在塌陷，前都是金黄都是金黄…这是一什么病呢？…一。俩金大公立在我的左右，歪着，用神秘的目光盯着我。它们还用碧绿的油汪汪的短喙、三角形的短喙，啄着我的额。笃笃笃！笃笃笃！宛若手指关节叩着一只葫芦。我知了多么幸福的如痴如醉状态——这状态真好，有的人心修炼一辈也验不到啊——在这温存的、同时毕竟又有有力的啄击的提示下，啄击声的启示下——公的腔里的类似刚用利刃剖开的鲜蛤蜊的味——啄击味的引诱下，我的温渐渐回升，犹如遥远的汐声是我的血在动。我知我昏昏沉沉似睡非睡。公的睛野蛮但没有丝毫恶意，我真喜它们，那么多的在蠕动，肺叶粉红，忽闪忽闪的也好看。

“我们睡一会儿，睡一会儿再起来定计？”

二说：“噢，哥哥，我也想问我们怎么钻到稻草垛里来啦？我们是什么时候钻到稻草垛里来啦？我们钻到稻草垛里来什么？”

我说我是我。

“我们问问爹娘怎么样？”

一觉醒来时，昨夜的惊悸未消。躺着不动，不知是死还是活着。

鬼…我想。

到底要往哪里去？越想越糊涂，就这样又糊糊涂涂地睡过去了。

“还有这个狗小这狗小怎么也钻来啦？他像只猫一样跟着我们什么？”

他们着说：呀呀，我是我，我们在这里什么呢？西海里的老鳖今日娶媳妇请了池塘里的老乌来当陪客，还请了河蟹、井蛤蟆、沙里蛤、泥中鳅、藻间虾去吃酒。酒有三瓶，一瓶是“五粮”一瓶“雷副官”一瓶“二锅”菜有五：一为红烧河蟹，二为清炖井蛤蟆，三为炮烙沙里蛤，四为油炸泥中鳅，五为爆炸藻间虾。还有一个汤：银耳乌汤。你说好笑不好笑…

“我们早该睡一会啦…”

大说：“唔，弟弟，我们怎么钻到稻草垛里来啦？我们是什么时候钻到稻草垛里来的？我们钻到稻草垛里来什么？”

“怎么回事就明了天啦糊涂人啦？”

那柄闪

连我都看到那个赤的女人从的稻草里钻来啦，稻草在她后无声地、迅速地合起来，原来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你是谁你是谁？”

天亮了，我撕着他们的耳朵吼叫。费了约有吃顿饭的工夫，我把他们醒了。

我说：“明了天啦。明了天啦。我们在稻草垛里困着啦。我还梦到了一个生着翅膀的女人，她自己说是你们的娘，现在明了天啦。”

她用指——冰凉的指——指上生着铁一样的长指甲——戳着我的脯，自言自语地说着：膘还可以，生吃有腥，还是用稻草烧熟了好吃，烧熟了，撒上盐，抹上酱，慢慢地品咂着滋味吃…

我看到了他们俩在那儿玩耍着各自的儿。一也不难看，他们也没有不好意思。只是说：“你别对旁人说不要长这事他们都过我们的爹、爹我们当面表演给老阮看他说你看你的儿我把他们教坏啦还是教好啦他捂着心窝就蹲在草地上脸是焦黄屎像屎一样我们的在草地上吃草…”

他们浑绵绵，躺在稻草上，歇了一会儿，就坐起来了。

这个小孩是从哪儿钻来的？她问，我磨磨牙生吃了他吧！

一把大刀从住的稻草里戳来，呲楞一声响，吓我一大。他们继续说一些不着边际的鬼话，这时我已经很清醒啦。我把悄悄地往后移动着，同时戳戳孪生兄弟，他们却不满意，责问我为什么无缘无故地拧他们的。我示意他们看刀，他们好奇地问：“这是一条什么？”

“不过…爹娘的仇大恨还没报，怎么能睡觉？”

把我吓得滋在稻草上啦。

“什么呢！小孩！为什么不让我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