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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炮(2/7)

妹妹看我们烧纸好玩,跷蹑脚地走过来,蹲在我的边,拿起一张黄表纸,扔在瓦盆里。她悄悄地对我说:

我披麻孝,坐在棺材的前;甜瓜披麻孝,坐在棺材的后。在我们两个之间,放着一个烧化纸钱的瓦盆。我和甜瓜,把那些打印上铜钱图案的黄表纸,用放在棺材盖上的豆油灯盏燃,放在瓦盆里燃烧。纸在瓦盆里变成白灰,随着烟气盘旋上升。农历七月的天气,温度本来就,我穿着大的孝服,腰里扎着一麻绳,面前又守着一个火盆,只一会儿工夫,便捂来一。我看看甜瓜,她也是一脸汗。我们面前各守着一摞纸,我放一张,她就跟着放一张。她绷着小脸,神情严肃,但看不有多少悲痛。她脸上看不泪的痕迹,也许泪已经光了吧。我恍惚听人说,甜瓜不是这个死去的女人亲生,是从人贩手里买来的。也有人说是老兰和一个外村的大闺女生的,抱回来让老婆养着。我不时地偷看她,把她的脸和棺材后边那个大镜框里的女人脸行比较,一也找不到她们俩的共同之。我又把她的脸和老兰的脸行比较,似乎也没有多少肖似的地方。也许,她真的是从人贩手中买来的孩

紫红的漆光闪烁的大棺材,横在老兰家的厅堂里。那个豪华的骨灰盒连同骨灰,都被装了去。我目睹着这个过程,到真是多此一举。后来,当老兰跪在地上,手拍着棺材放声大哭时,我才悟到:只有手拍棺材,才能发那样的扑扑通通的震撼人心的声音;只有这样一雄伟的棺材,大的老兰跪在前面才显得般;也只有这样的一紫红的棺材,才能烘托灵堂的庄严气氛。我也不知我的猜想是否正确,因为后来发生的事情,使我丧失了去追寻这些小事底的兴趣。

"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好汉…"

那两个成了我们自己人的摄像记者,一个扛着摄像机,一个举着光灯,从院来,拍摄灵堂的情景。母亲弯着腰跑过来,拉着妹妹走,妹妹不想走,母亲双手到她的腋下,把她半拖半拉地走了。

吃罢饭,我们又回到棺材前去守灵、化纸。

正午时分,黄彪媳妇把我和甜瓜叫到厨房,给我们端上来一盘大,一盆火冬瓜汤,一笸箩馒妹妹和我们一起吃。天气闷,再加上被纸烟熏了半个上午,我有恶心,不振。但妹妹和甜瓜很好。她们吃一个,喝一冬瓜汤,再往嘴一块馒。两个女孩,谁也不看谁,就像比赛一样,摽着劲儿吃。我们吃饭的当儿,老兰来了。他发没理,胡没刮,衣衫不整,神沮丧,睛里布满血丝。黄彪的小媳妇,迎上去,汪汪的睛盯着他,关切地劝他:

"哥哥,我们可以在盆里烤吃吗?"

甜瓜仰望着母亲,大睛骨碌碌地转动。说她应该说句谢的话,但她什么也没说。

多年的老灰尘一样的往事,对着这个如同朽木的大和尚诉说。

老兰泡红红地说:

"不可以。"我说。

母亲拿着一条用冷浸过的巾走过来,给我脸,悄声嘱咐我:

老兰摸摸我的,摸摸,摸摸甜瓜的睛里夹着泪,转走了。黄彪媳妇睛追着他的背影,动地说:

"不要烧得太多,维持着不要灭了就行了。"

"谢谢你一番好意,但是我吃不下,你好好照顾孩们吃饭,我那边还有许多事。"

母亲给我完脸,把巾折叠了一下,走到甜瓜面前,也给她了脸。

面对着摄像机镜,我绷,使自己严肃起来。我把一张纸放在瓦盆里,甜瓜也把一张纸放在瓦盆里。我看到那个扛机的记者弯下腰,让照相机的镜几乎到了烟火上。然后他摇镜。镜对准我的脸,摇,对准了甜瓜的脸。摇,对准了我的手。摇,对准了甜瓜的手。摇,对准了大棺材。抬起来,对准了镜框中死者的脸。我看到,死者,兰大婶,在镜框里,那个大的苍白的脸上,那两只哀伤的睛,尽她的嘴角有几分笑意,但还是难以遮盖住她满脸的哀伤。当我盯着她看时,我发现她也在盯着我看。她的目光里有太多的东西,令我心中凛然。我可不敢与她对视了,慌忙把目光移开,看退到门的记者,看低眉垂的甜瓜。我越看越觉得她的神情古怪,越看越觉得她不太像个人,越看越觉得她是什么妖变得,而真正的甜瓜,早已经随着她的母亲(她是不是亲生的呢)死去,我仿佛看到,从他们家的院里,有一条通向西南方向的黄土大,大上奔驰着一辆四拉着的彩车,车上站着兰大婶和甜瓜,她们穿着白的衣裳,衣袖大,被风鼓起来,好似蝴蝶的翅膀。

里,不断地有人。那几条德国狼犬,从老兰老婆死后就变成了哑。它们趴在地上,将脑袋平放

"兰总啊,俺知你心中难受,一日夫妻还百日恩呢,何况你们是多年的夫妻。嫂又是一个那样的贤惠人儿,别说您心中难受,就是我们,也是泪止不住地。但已经这样了,她老人家撒手走了,您还得照顾这个家,公司里还有那么大的事业,没有您,咱们村就没有主心骨了。所以啊,兰总,俺的好大哥,不是为了你自己,是为了俺们这些村民,您也得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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