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我们还不敢走远，生怕被那牢满腹的司机给甩掉。但到了下午三，车还没修好。领队跟司机大吵了一架，气得小脸煞白。司机也怒容满面，扣上车盖板，踹一脚胎，骂一句脏话，坐到草地上起烟来。我大着胆上前问：师傅，啥时能走？他瞪着说：你问我，我问谁去？

太落下去了，月亮随即放了光辉。起初这光辉还有些混浊，很快便清澈起来；银光闪闪，如银泻地。草梢肃然不动，安静了一刻，四周便响彻了虫鸣。夜的草原并没有休息，而是更蓬地表现着生命的运动。有浪漫情怀的人捡来一些枯草，起一堆篝火。在明月的视下，火苗显得弱，像没有度的、褪的红绸。成群的飞虫往火里扑，烧得翅羽啪啪响。但篝火很快便熄灭了，只余下一堆暗红的灰烬。草原上气重，草难，人们其实没有心思，浪漫情怀不能持久。草原一望无际，只要有车来，几十里外就能看到。大家四看看，只见月动，只有草朦胧，没有车影，这时候了，不可能再有车来。人们绝望了，嘟哝着，咒骂着，钻车，睡去，或是迷糊着，熬这漫漫长夜。

，咚！吓了众人一大。四顾草原茫茫，前不见俄人，后不见同胞；这是真正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况且还在别人的国土上。人们考虑到这个现实，都乖乖地闭了嘴，心急如焚，却装悠闲的模样，等着。有人起无聊的哨；有人把往后一仰，闭上；有人递给司机一支烟，讨好地说：师傅，慢慢修，我们等着，不着急。有人下了车。我在下车的行列中。

我拉着朋友，往草原走去。我们分拨开茂草，简直就是分拨开月光。我到在月光里游。我伸手去，抓一把，撩一下，分明到月光的阻力，恍然听到月光的泼剌之声。就这样走啊走，起先是清清楚楚，继而是昏昏沉沉，沉浸在幸福的麻木状态中。但我的朋友受不了了。他说：哥们儿，别走了，再走就到了莫斯科了。我不理他，继续前行。我知他会厌烦，这月下的草原漫步，被打，脸被蚊虫叮咬，同伴是鲁的男人，不是多情的少女，他理应厌烦。一切都是重复的，同样的草在磨我们，同样的虫鸣在喧闹我们，同样的月光在照耀我们，但我的兴趣就在这重复之中，我的幸福也在这重复之中。

我们终于在一个突起的山包上停住了。转着圈往四看，看到了极远有一簇闪烁的灯火。朋友说：那就是红石市了，可望不

傍晚时分，大的红日落在了柔的草梢上，草原上的景宛若印象派的油画，彩凝重得化不开。小鸟们纷纷降落到草棵间，苍鹰的影像黑的闪电，掠着草梢过。此时的草原，温中略带寒意。这本来是能让人心舒畅的好氛围，但由于汽车抛锚，将人们困在这荒无人烟的草原上，前途茫茫，吉凶未卜，再好的氛围，也难被注意。几个人包围着旅游团领队，让他想办法。领队摇苦笑，看着司机。司机说：甭看我，看我也没用。这破车，得了"心肌梗"，别说我修不好，上帝也修不好。你们都瞪着我啥？想合伙吃了我？难我不愿早早地开到红石市？上一瓶啤酒，往铺了雪白床单的床上一躺，那是个啥滋味？我的朋友打断他的话：伙计，你少说废话吧，总要想个法。司机：我说了，最好的法就是耐心等待，等着过路的车，把我们拖回去。朋友说：总不能让我们在草原上过夜吧？司机说：在草原上过夜怎么啦？多浪漫呀！一个老姑娘模样的女人问：师傅，有狼吗？司机：放心吧，有狼也不要，草原上野兔成群，狼都撑的蹿稀，你就是把自己送到它们嘴边去，它们也懒得张。人们咧咧嘴，哭笑不得。那老姑娘一走，司机低声：就您那，狼能咬动吗？我的朋友对我说：伙计，委屈你了。我说：好，的确很好，能在俄罗斯的草原上过夜，这机会千载难逢。朋友：但愿你说的是真话。

于是我就放心大胆地到草原漫游去了。我的被柔的草叶磨得作响，我的手指不时地抓一抓那些紫的拳大的朵。它们传达到我手上的觉是那样的：的，柔柔的，凉凉的…令我这个思想不健康的人浮想联翩。我想到了娜塔莎，想到了婀克西妮娅…想到了那个令人难忘的割草的夜晚，葛里利和婀克西妮娅割草的夜晚。我隐约觉到，今夜可能要在这草原上过夜了。因为天气，光便格外烈。地上的气袅袅上升。气中混合着青草的气味，朵的气味，泥土的气味，还有文学的气味。下午的草原像一个大的蒸笼，幸亏有一缕缕的清风从远山那边来，才使人不至于太难过。风过之，草梢便妙无比地起伏着，朵便风情万地颤动着，让人的心莫名其妙地伤着，甜的惆怅，淡淡的忧伤，说不清是幸福还是痛苦。就这样站定了，很久不动，睛望着远，但其实什么也没看见，睛在心里，看着俄罗斯这个伟大民族的悲凉而不悲伤、狂放但不疯狂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