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长来！仲为民来！

仲为民，你来

广场与路相连，路北边就是县政府的大院。大院里松柏青青，鲜盛开，一从院正中直上去，又化成狼，飘飘洒洒地落下来。县政府是一栋漂亮的五层楼房，飞檐琉璃瓦，墙上都贴着黄的瓷砖，院正中竖着一旗杆，旗杆上挂着五星红旗。在羊的心目中，县政府跟传说里的皇一样漂亮。羊只记得前几年缴过县城建设税，听说是建县政府大楼。早有人说县府建得跟皇一样，今日一见，才知不是谎话。五一大街上东来西往的车辆被拉着蒜薹的车辆堵住了，司机们着急地着喇叭。喇叭声凄厉，惊得羊神魂不安。羊认为，汽车上坐的都是有有脸的上等人，都有十万火急的公事要办，挡他们的就是犯罪。他想立即把驴车赶到路边去，但万攒动，车车相连，如何动得了？环顾四周，谁也不理汽车。看到别人那无所谓的样，他也不张了，随便吧，豁这车蒜薹不要了，有罪也不是我一人。

找县长，找书记讲理！

他的歌唱撩拨着每个人的心弦，听众的脸扭曲着，睛闪烁着光芒，好像一簇簇火苗在暗夜里燃烧。羊不知别人怎么想，他心里是一阵忧伤一阵愤怒，还有隐隐约约的恐怖。他预到今天要闹大。他看到有些眉不甚清楚的人躲在一条小巷里，对着广场上的人群拍照。他模模糊糊地想起，似乎在多少年前看到过这情景。他想赶车离开这是非之地，但四面八方都是车辆，动弹不得。

乡亲们，别吵，吵县长听不到，大家跟着我喊，我喊一句大家喊一句！

他的咙沙哑了。有人递给他一块冰，他用裂的嘴嘬嘬冰，清清嗓，又唱起来。一个衣冠灿灿的青年，举着一个小录音机，对着他的嘴。

羊看到一个脸青年踏着一辆车站起来，好像鹤立群。脸青年喊着：

三分钱一斤都没人要啦！

脸青年有吃。

瞎张扣继续歌唱：

县长名叫仲为民，不为人民为个人！脸青年挥着胳膊喊了一句。

仲为民你来！

群众嗷嗷地响应着。

被堵住的车辆不鸣喇叭了，司机们都把半截探驾驶楼，看着光景。

县长说，供销社冷藏库已经饱和，你们的蒜薹拉回家去自己想办法理，能卖就卖，不能卖自家吃吧！逄副主任喊着。

我们的蒜薹怎么办？群众呼着。

县政府的钢丝编扎成的大铁门着，一些衣着漂亮的人从楼窗里探来，望着广场上的情景。

蒜农们，这是县府办公室逄副主任，逄副主任给你们指示！

蒜农们安静！蒜农们安静！

放你娘的！当初你们让我们，现在又不要了，这不是坑我们吗？

群众都不吱声了，注视着铁门里的两个人。那个面孔瘦削的指着那位着变镜的中年人说：

县长老爷仲为民，快快来见人民！脸青年脸上是一古怪的表情，他喊话的时候，嘴好像不得劲。

…可怜那忠厚老实的方老汉，就这样一命赴黄泉。一把把蒜薹被血染，一阵阵哭声惊破了天。天啊天，老天爷你为什么不睁，看一看这些横行霸的阎罗官…

群众齐声吼叫，声音大得震耳聋。羊也吼叫着。

…孩哭了抱给亲娘，卖不了蒜薹去找县长…

拳和敲打着铁门，发隆隆的响。大门抖动着，随时要倒一样。县政府里一片死寂，连个人影也不见。有一只灰白的猫箭一般从院里蹿过，消逝在冬青树丛中。传达室的老拿着一把大锁，锁在铁门的销上。人们把黏痰和唾沫吐到老的衣服上和脸上。老不敢说话，锁上门就跑了。

几百个人聚在大铁门外，呼着：

当官不为民主，不如回家红薯！脸青年喊了两句家喻晓的话。

你们不让我们卖，你们把我们的秤砣收了，把秤杆折断啦！

群众齐声吼叫，羊被狂的情绪染，也挥着胳膊吼叫。

终于，有两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从县府大楼里来。他们站在铁门里，叫：

地骂着娘，瞎张扣站在一辆破车上，拨着三弦，沙哑着嗓，满嘴白沫地唱着：

逄副主任说：蒜农们，县长委托我给你们说话。你们聚众闹事，是违犯国法的。县长让大家快回去，不要受坏人的的挑唆！

群众便把这两句话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老狗，看门的老狗，快打开锁！群众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