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叫声引起了那些正在学习使用理发工的女人们的注意。先是莫言的发一声惊叫：“看啊，公猪上了树！”那个混杂在人群里、一直想猪场工作但迟迟没有得到洪泰岳批准的莫言眯着说：“国人早就上了月球，猪上树有什么大惊小怪！”但他的话淹没在女人们的惊Ll声中，没被任何人听到。他又说：“南洲带雨林中有一野猪，在树权上筑巢，它们虽是哺动，但上生着羽，生来的是，孵化七天后，小猪才破壳而！”但他的话依然淹没在女人的惊叫声中，没被任何人听到。我突然产生了想与这个小结成亲密朋友的愿望，我想对他喊：“哥们儿，只有你理解我，哪天得空，我请你喝酒！”但我的叫声也淹没在女人们的惊叫声中。

我是猪，在不久的将来要承担特殊的劳动，我那活没有一副好板是不行的，这理养猪场场长西门金龙比谁都明白，因此，从一开始我就享受着吃小灶的特殊待遇。我的饲料中没有棉籽饼，因为棉籽饼有一名叫棉酚的质，能够毒杀雄动的虫。我的饲料是由豆饼、薯、麸和少量的优质树叶混合而成，气味芳香，营养丰富。这样的饲料别说喂猪，喂人也完全可以。随着时代的发展和观念的变化，人们认识到，当年我吃的饲料才是真正的健康品，其营养价值和安全远远超过鸭鱼和粮细米。

其是金龙从沂蒙山购猪之后，他的话分量明显加重。金龙的建议得到了洪书记的大力支持。

计划不能实行是金龙的一块心病，在会议召开前两天，他突然一拍额，如梦初醒般地说：“我怎么这么傻呢？真是的，我怎么这样傻呢？”金龙想起了不久前用浸酒的馒麻翻了凶狠如狼的刁小三的事。他立刻去向洪书记汇报，洪书记也恍然大悟。于是赶去供销社买酒。醉猪，自然用不着好酒，那些五钱一斤的薯酒足矣。馒让各家去蒸，后来又把让各家蒸馒的命令撤销，对付这些能把石吞下去的猪，哪里还用得着白面馒，玉米面窝足矣！连玉米面窝也用不着，把酒直接倒到它们日常用的糠菜参半的饲料里就行了。于是，就在饲料锅旁摆上大酒缸，每桶饲料里掺上三瓢酒，上烧火搅和搅和，就由你蓝解放等一人担到猪舍前，倒槽里。那一天杏园猪场里酒气熏天，酒量小的猪不用，嗅着这味儿就醉了。

金龙的设想是把那些肮脏的沂蒙山猪统统用碱洗三遍，然后用理发推为它们剪去长。于是又派黄瞳和大队保去买来了五大锅，二百斤碱，五十理发用，还有一百块当时价格最贵、气味最芳香的罗锅牌香皂。但这计划实施起来难度之大超了金龙的想象。你想想那些沂蒙山区来的猪，是那么的刁钻油，要给它们洗澡修，除非先用尖刀死它们。在现场会召开的前三天开始实施这计划，但折腾了整整一个上午，连一猪也没收拾好，大队保的还被猪咬去了一块。

他的，我的乎乎，四条绵绵的，整个轻飘飘的，脚底下仿佛踩着棉，到地面下降，上升，房屋歪歪斜斜，杏树左右摇摆，平日里那些沂蒙猪难听的嚎叫竟然像动听的民间小曲一样在耳边缭绕。我知喝了。隔的刁小三喝了就翻着白睡觉，鼾声如雷，臭如鼓。可是我喝了竟想舞、唱歌。我毕竟是猪中之王，喝醉后也保持优雅风度。我忘记了要隐藏自己的特长，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个纵，仿佛地球人登陆月球，弹力剧增。我一个纵就将自己已经相当雄伟的搁置在了杏树的枝杈上，两枝权正好架住我的四条，使我的上下颤悠。杏树质材柔韧，弹极好，如果是杨柳枝权，必将被我压折。我就这样趴在树上，如同漂浮在波涛汹涌的海上。我看到了蓝解放等人挑着猪桶在杏园里穿梭奔跑，我看到在猪舍外临时支起的锅里，冒着粉红的蒸气，我看到我隔的刁小三已经醉得四爪朝天，开了它的膛它也不会哼哼一声。我看到黄家的丽妹和莫言的等人都穿着前印着红的“杏园猪场”仿宋字样的洁白工作服，手持理发工，正在接受那位从公社驻地请来的专给公社理发的林师傅的训练，林师傅发，犹如猪鬃，面孔瘦削，手上骨节大，一十分难懂的南方话，说得那些跟他学艺的姑娘们满脸困惑。我还看到在那个用苇席围起的戏台上，大辫普通话女老师，正在耐心地排演节目。我们很快就会知这个节目名叫《小猪红红北京》，这是当时行的一演唱，借用了民间小曲《盼情郎》的旋律，载歌载舞，扮演小猪红红的是村里最漂亮的一个女孩，其余的都是男孩，他们的脸上都带着憨态可掬的小猪面。我看到孩们舞，听到孩们唱歌，上的艺术细胞发，我的抖动，连带着杏树枝条哗哗作响，我张开咙歌唱，想不到发的一声猪叫，这声音把我自己也吓了一大。我原来以为自己是完全可以用人类的语言放声歌唱的，但想不到竟然发猪的声音，这令我到沮丧，当然我也没有完全丧失信心，我见过会说人语的八哥鸟，也听说过会说人话的狗和猫，而且，努力回想起来，在我前两世当驴的时候，似乎也曾在某些关键的时刻，用大的嗓门，发了振聋发聩的人类的声音。

他们竟然也在我的饲料里掺上了一瓢酒，平心而论，我的酒量还是不错的，虽不敢说是千杯不醉，但每次喝上五百毫升不足以影响我思维的清晰和行动的捷。我绝不会像隔的刁小三那样窝，两个蘸了酒的馒吞下去，顷刻就醉成了泥一摊。但一瓢酒足有两斤，掺在我那半桶饲料里，吃下去后，约有十几分钟，就了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