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个苍凉的声音从莽莽的大地传来，这声音既熟悉又陌生，像我爷爷的声音，又像我父亲的声音，也像罗汉大爷的声音，也像、二、三嘹唳的歌。我的整个家族的亡灵，对我发了指示迷津的启示：

这时，围绕着二坟墓的已经是从海南岛回来的杂粱了，这时，郁郁葱葱覆盖着密东北乡黑土地的也是杂粱了。我反复讴歌赞的、红得像血海一样的红粱已被革命的洪冲激得然无存，替代它们的是这秸矮、、叶密集、通沾满白粉霜、穗像狗尾一样长的杂粱了。它们产量、味苦涩，造成了无数人便秘。那时候故乡人除了支书记以上的外，所有的百姓都面如锈铁。

二倏然墓。粱默然肃立，光灼，无风。二的坟墓上杂草繁茂，草香扑鼻。好象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远传来锄地农民亢的歌唱声。

可怜的、孱弱的、猜忌的、偏执的、被毒酒迷幻了灵魂的孩，你到墨河里去浸泡三天三夜——记住，一天也不能多，一天也不能少，洗净了你的和灵魂，你就回到你的世界里去。在白山之，墨河之，还有一株纯的红粱，你要不惜一切努力找到它。你举着它去闯你的荆榛丛生、虎狼横行的世界，它是你的护符，也是我们家族的光荣的图腾和我们密东北乡传统神的象征！

只怕河里鲶鱼，喝了你洗下来的臭，上也要生一对家兔耳朵！”

但是我被杂粱包围着，它们蛇一样的叶片缠绕着我的，它们遍通的暗绿毒素毒害着我的思想，我在难以摆脱的羁绊中气吁吁，我为摆脱不了这痛苦而沉浸到悲哀的绝底。

杂粱好象永远都不会成熟。它永远半闭着那些灰绿的睛。我站在二坟墓前，看着这些丑陋的杂，七长八短地占据了红粱的地盘。它们空有粱的名称，但没有粱的秆；它们空有粱的名称，但没有粱辉煌的颜。它们真正缺少的，是粱的灵魂和风度。它们用它们晦暗不清、模棱两可的狭长脸庞污染着密东北乡纯净的空气。

我痛恨杂粱。

在杂粱的包围中，我到失望。

这就是我向往着的、永远会向往着的人的极境和的极境。

我站在杂粱的严密阵营中，思念着不复存在的瑰丽情景：八月秋，天气，遍野粱红成洸洋的血海。如果秋泛滥，粱地成了一片汪洋，暗红的粱颅擎在浑浊的黄里，顽地向苍天呼吁。如果太来，照耀浩淼大，天地间便充斥着异常丰富、异常壮丽的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