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埋入黄土,想明白了,心也就宽上许多。
送来面包和水,取走面包;送来饭食,再取走。凌宣熙天天看着小窗口的闭合,看着门边的杯子越来越多,三个,六个,十六个…大概是怕食物腐坏,送餐的女人来时都会收走前一次放下的东西,却未有过一次询问。尽管如此,观察这些固有的变化,几乎成了她知道自己还活着的唯一证明。
不畏不惧,等待面对的态度,她不确定是否能够传递到对方那里。
可是她不否认如果真的在这里,在什么都没有的黑暗中度过接下去的岁月,她是有遗憾的。除去所有的留恋不舍和煎熬,她至少还想知道纪博殊是不是痊愈了,醒过来后过得好不好,他会疯狂、会来找自己吗?有时候,凌宣熙总是忍不住会想,自己经历的一切,过去、现在,或者未来,会不会都是因为上辈子造孽太多,所以这生的困难和历练就出现得特别频繁。
她本无信仰,亦不信前世今生、神鬼佛伦。可一次又一次的事件,让她不得不猜想一些与科学无关的现象。而自从纪博殊出事后,她每天都去一次寺庙,半个小时的祈祷,也在时刻期待着凑效。
这些年的经历让凌宣熙变成了一个越来越理性的人,可这种时候,心底里总会有些细胞开始骚动不安。
虽然除去最开头的两天,她的脸上不再有任何的表情,但她很清楚,自己的内心是苍凉的。这样安静又黑暗的时刻,她从未经历过,以至于像是电影回放一般,她的脑海里冒出了一个个曾以为早就忘掉的过去。
因为她的任性逃离而黯然神伤的他,不知现在身体是否安康,可否还在怪她;因为她的不告而别曾气得要跟她断交的三个人,不知现在在哪儿,又过得怎么样;因为她怕别人得知自己曾患有严重的心理障碍而不去看望带自己走出阴影的那个人,又是否知道他的侄子已经出事…
人啊,往往在无能为力的时候,才会发现自己还有很多事想要去实现完成。
双手环住膝盖,将脑袋搁在上面,这几乎是五天里她唯一摆出的姿势。
曾有人告诉过她,这是一种严重缺乏安全感的表现,这类人通常会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以此来减少心中对未知的惧怕。
所以,她是害怕的吧,凌宣熙这么对自己说。想着想着,她的脑袋忽然重了起来,意识渐渐恍惚…
再次睁开眼的刹那,凌宣熙看到了光,暖暖的黄色光亮,眼眶几乎在瞬间充满泪水,她从不知道灯光会在某一天成为一种感动自己的存在。
她看到了光,也看到了大大的落地窗,窗外是寂静的夜色,天空繁星点点,她听不见其它的什么,没有蝉鸣,也没有人声。
看回屋内,这个房间跟原来的完全不一样,像是五星级宾馆的总统套房,似乎还要更大一些。屋内的家具是统一的乳白色,欧美风格,再闻不到檀木香。对方像是知道她会在这个时候醒过来一样,桌上放着满满的一桌菜肴,正冒着热气。
然而让凌宣熙在意的,是正前方连通的另一间房,那里的光线稍微要暗一些,从她的角度看不到任何东西。会有人在里面吗?她的心提到了嗓子口。本以为自己早就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可当那一刻真的即将来临的时候,她却史无前例般慌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