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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兰(1/2)

二月兰

转眼,不知怎样一来,整个燕园竟成了二月兰的天下。二月兰是一zhong常见的野花。花朵不大,紫白相间。花形和颜色都没有什么特异之chu1。如果只有一两棵,在百花丛中,绝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但是它却以多胜,每到春天,和风一chui拂,便绽开了小花;最初只有一朵,两朵,几朵。但是一转眼,在一夜间,就能变成百朵,千朵,万朵。大有凌驾百花之上的势tou了。

我在燕园里已经住了四十多年。最初我并没有特别注意到这zhong小花。直到前年,也许正是二月兰开花的大年,我蓦地发现,从我住的楼旁小土山开始,走遍了全园,眼光所到之chu1,无不有二月兰在。宅旁,篱下,林中,山tou,土坡,湖边,只要有空隙的地方,都是一团紫气,间以白雾,小花开得淋漓尽致,气势非凡,紫气直冲云霄,连宇宙都仿佛变成紫色的了。

我在迷离恍惚中,忽然发现二月兰爬上了树,有的已经爬上了树ding,有的正在努力攀登,连chuan气的声音似乎都能听到。我这一惊可真不小:莫非二月兰真成了jing1了吗?再定睛一看,原来是二月兰丛中的一些藤萝,也正在开着花,花的颜色同二月兰一模一样,所差的就仅仅只缺少那一团白雾。我实在觉得我这个幻觉非常有趣。带着清醒的意识,我仔细观察起来:除了花形之外,颜色真是一般无二。反正我知dao了这是两zhong植物,心里有了底,然而再一转眼,我仍然看到二月兰往枝tou爬。这是真的呢,还是幻觉?一由它去吧。

自从意识到二月兰存在以后,一些同二月兰有联系的回忆立即涌上心tou。原来很少想到的或gen本没有想到的事情,现在想到了;原来认为十分平常的琐事,现在显得十分不平常了。我一下子清晰地意识到,原来这zhong十分平凡的野花竟在我的生命中占有这样重要的地位。我自己也有点吃惊了。

我回忆的丝缕是从楼旁的小土山开始的。这一座小土山,最初毫无惊人之chu1,只不过二三米高,上面chang满了野草。当年歪风狂chui时,每次“打扫卫生”全楼住的人都被召唤出来ba草,不是“绿化”而是“黄化”我每次都在心中暗恨这小山野草之多。后来不知由于什么原因,把山堆高了一两米。这样一来,山就颇有一点山势了。东tou的苍松,西tou的翠柏,都仿佛恢复了青春,一年四季,郁郁葱葱。中间一棵榆树,从树龄来看,只能算是松柏的曾孙,然而也枝干繁茂,高枝直刺入蔚蓝的晴空。

我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我注意到小山上的二月兰。这zhong野花开花大概也有大年小年之别的。碰到小年,只在小山前后稀疏地开上那么几片。遇到大年,则山前山后开成大片。二月兰仿佛发了狂。我们常讲什么什么花“怒放”这个“怒”字用得真是无比地奇妙。二月兰一“怒”仿佛从土地shenchu1xi来一gu原始力量,一定要把花开遍大千世界,紫气直冲云霄,连宇宙都仿佛变成紫色的了。

东坡的词说:“人有悲欢离合,月有yin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是花们好像是没有什么悲欢离合。应该开时,它们就开;该消失时,它们就消失。它们是“纵狼大化中”一切顺其自然,自己无所谓什么悲与喜。我的二月兰就是这个样子。

然而,人这个万物之灵却偏偏有了感情,有了感情就有了悲欢。这真是多此一举,然而没有法子。人自己多情,又把情移到花“泪眼问花花不语”花当然“不语”了。如果花真“语”起来,岂不吓坏了人!这些dao理我十分明白。然而我仍然把自己的悲欢挂到了二月兰上。

当年老祖还活着的时候,每到春天二月兰开花的时候,她往往拿一把小铲,带一个黑书包,到成片的二月兰旁青草丛里去搜挖荠菜。只要看到她的shen影在二月兰的紫雾里晃动,我就知dao在午餐或晚餐的餐桌上必然弥漫着荠菜馄饨的清香。当婉如还活着的时候,她每次回家,只要二月兰正在开花,她离开时,她总穿过左手是二月兰的紫雾,右手是湖畔垂柳的绿烟,匆匆忙忙走去,把我的目光一直带到湖对岸的拐弯chu1。当小保姆杨莹还在我家时,她也同小山和二月兰结上了缘。我曾tao宋词写过三句话:“午静携侣寻野菜,黄昏抱猫向夕yang,当时只dao是寻常。”我的小猫虎子和咪咪还在世的时候,我也往往在二月兰丛里看到她们:一黑一白,在紫色中格外显眼。

所有这些琐事都是寻常到不能再寻常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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