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慢慢止住哭声，冷静下来。嬴政一去，他为丞相，帝国的命运就背负在了他的上。他必须率领众人，平安地度过这场危机，然后将帝国付给嬴政指定的继承人手里。这是他的权力，也是他的义务，更是嬴政在天之灵对他的期望。

宦官答“在中车府令赵。命公扶苏回咸主丧。”

赵与李斯相对而坐，貌似随意提起，平静言“上崩，赐长书，与丧会咸而立为嗣。书未行，今上崩，未有知者也。所赐长书及符玺皆在胡亥所，定太在君侯与之耳。事将何如？”

赵“臣闻，同者相憎，同忧者相亲。与君侯，实有同忧，是以不敢不报。臣立胡亥，非但只为自谋，也是为君侯着想。”

李斯毫不客气地打断赵，“你到底是秦人还是汉人？是应该司迁以你为准，还是应该你以司迁为准？你为秦人，和我一朝为臣，却作不之比，妄断我与蒙恬之下，君之能由此可知也。上崩于外，我位居丞相，监国之任责无旁贷。你意背皇帝之遗诏，立胡亥为太，人臣之罪，莫大于此。只要我一声令下，便可即刻叫你人落地，三族无存。”

李斯冷笑：“皇帝既然独赐长扶苏书，立扶苏为太明也。你我谨遵皇帝遗诏，听天之命而已，何虑之可定也？”

李斯不耐烦地“说。”

李斯大怒“悖逆之语，君死乎？”

李斯灰白的颅，颤动在苍老的双肩之上，这是他多年来一回落泪。他事奉嬴政三十余年，亦君亦臣，亦师亦友，情不可谓不厚。三十余年来，他早已习惯了以嬴政为中心，想嬴政之所想，谋嬴政之所谋。如今骤然两隔，纵有泪千行，又怎足以表达他此刻的迷茫和悲伤？

赵傲然“此室之内，惟君侯与二人而已。别无所求，但望尽言，君侯听罢，若依然执意赐臣以死，臣不敢辞也。否则，臣请血溅

李斯冷冷地瞪了赵一，厉声“以君之见，吾之能孰与蒙恬？功孰与蒙恬？谋远不失孰与蒙恬？无怨于天下孰与蒙恬？长旧而信之孰与蒙恬？”

李斯犀利的反问，让赵猝不及防，愣在当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半晌才喃喃说“前四者，蒙恬实皆不如丞相也。”

李斯冷笑“吾辅佐皇帝，平天下，治社稷，迄今三十余年。非吾自傲，论功论能，朝中大臣，谁人可及？即便上溯古代，又有几人堪比？蒙恬乃我门下故吏，使蒙恬在我面前，也必不敢自居于我之上。君在朝多年，也算谙熟朝政，却以蒙恬比我，此未经人之语，不亦可笑？”说完，又视着赵，嘲讽“君说我乎？既说我，却一开便错，计止此乎？”

推门重的赵，气势与前迥异。李斯乃是不世的游说手，对这气势自然再熟悉不过。游说者一旦拥有这忘我必胜的气势，其两片嘴便仿佛得了众神的亲吻，日月之行，若其中，星河灿烂，若其里。谈笑之间，匹夫可以夺志，三军可以夺帅。

李斯斥“幸勿再言。不然，君之命不保。”

赵嚅嚅答“臣方才所言，乃是司迁《史记》原文。而照司迁的记载，君侯本该如此回答才对…”

李斯隐忍不发，静待赵开。

赵为中车府令，內官而已，于情于理于法于势，都远不足以和丞相李斯抗衡。李斯既然开索要嬴政遗诏，他也万万不能抗拒不。对此，赵无疑早有预备，佯称“遗诏在公胡亥。”

李斯“我生平说人无数，无不成功。君说我，可要再三仔细思虑才是。再说不成，君可死也。”

赵：“上崩，赐长书，与丧会咸而立为嗣。书未行，今上崩，未有知者也。定太在君侯与之耳。事将何如？”

李斯大怒，“君为中车府令，兼行符玺令事。掌玉玺诏书，君之大责也。遗诏关乎天下社稷，君当谨守善藏，焉有轻授他人之理！”

李斯正待离去，再向胡亥索取遗诏，赵“丞相还请留步。此非常之时也，臣有一言，敢禀。”

李斯收拾泪，问宦官“皇帝可曾留下遗诏？”

赵“臣以为，立扶苏为太，不如立胡亥为太。愿君侯计之。”

第三节再次游说

李斯然变：“安得亡国之言！此非人臣所当议也！”

赵恍如一位攻略在手的游戏玩家，信心满满，谓李斯：“君侯自料能孰与蒙恬？功孰与蒙恬？谋远不失孰与蒙恬？无怨于天下孰与蒙恬？长旧而信之孰与蒙恬？”

李斯，如此说来，扶苏就是嬴政指定的接班人了。于是往见赵，劈便“皇帝遗诏何在？”

当此时也，李斯于绝对势，的确如他所言，要取赵命，他只需要说一句话而已。赵冷汗不迭，“请君侯再给一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