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亮了射灯,老太婆躺着的姿势一点没变,两只手僵硬地放在身体两边。艾楠想,这手怎么会扯我的衣角呢?也许是我弯腰想呕时,衣角挂着了她的手指吧。
摄影家用双手在老太婆僵硬的手臂上反复揉捏着,他说得让这手臂软和软和才能让它弯曲过来,这手应该抱着玩具娃娃,这姿势才是她对养女的期待。
就这样折腾到半夜,摄影家的作品终于完成了。他收拾好相机,将大红被子重新给老太婆盖上。艾楠看见老太婆的眼皮突然动了一下,摄影家说你怎么还紧张呀,是你拿着的灯在抖动。
走出门来,外面黑得像锅底一样,艾楠的脚步有点跄踉,摄影家拉住她的手说跟着我走。艾楠挣脱了他的手说,你的手在老太婆身上摸过,好像有滑腻腻的感觉。
他们在黑暗中离开了镇东头,很快便进入了风动镇狭窄的街道。突然,路边传来凄惨的猫叫声,艾楠一开亮了手电,一只大黑猫可怜巴巴地趴在街边,它的一条腿正流着血。
街边正是万老板的房子,摄影家敲了敲门叫道:“万老板,你的猫要死了。”
阁楼的窗户推开了,二愣子探出头来说:“别管它,死不了的,这猫今晚上叫得特别吓人,万老板一气之下甩过板凳去把它的腿打断了。”
艾楠拉着摄影家赶快离开此地,她怕二愣子问他们深更半夜的到哪里去了。摄影家说他真是大意了,不该去敲门的,只是那猫也确实可怜。
他们在疗养院外面的山坡上分手,分别向南、北的院子走去。分手时艾楠问摄影家一个人住在那里害不害怕,摄影家说没什么可怕的。他说你那边的人也都走了,刘盛又还没回来,可要多加小心。艾楠说石头还住那院里,不过,住的人真是太少了。摄影家说也许刘盛已经回来了,赌赌气,一天时间够了。
艾楠的眼泪差点滚出来,她说“也许刘盛回不来了。”
摄影家笑了笑说:“哪会呢?你放心吧,不管怎样我会等到你们一块儿上路的。”
没想到,这便是摄影家对艾楠说的最后一句话。
第二天早晨,艾楠去敲摄影家的房门时,摄影家已经消失了。门是虚掩着的,屋里的东西一切依旧,昨夜用过的那个大摄影包还放在床头。然而,摄影家不在了,艾楠跑遍了附近几个院子,还跑到疗养院外面的山坡上去大声呼喊,始终没发现任何人影。
艾楠突然想到,要是徐教授还在这里就好了,他会帮着艾楠分析分析,关于摄影家蓝墨一年前就已死去的报道究竟真不真实。如果出现在风动镇的摄影家真是鬼魂的话,那他的消失就值不得惊恐了。不过,艾楠无论如何不能相信,与自己相处这样长时间的活生生的摄影家会是鬼魂。
但是,摄影家怎么会消失呢?他的所有物品,包括相机和相机里他视为生命的重要作品都还在这里,他有什么理由消失呢?
没有办法,现在能够寻求帮助的人只有万老板了。艾楠让石头立即去将万老板叫来,她说摄影家不在了,可能出了人命。她冲口而出的话来源于一种直觉,摄影家以前说过,女人的直觉不可小视。
万老板来了,这个瘦瘦的药材商眉头紧锁。如果刘盛的失踪还有理由可找的话,摄影家的消失完全是莫名其妙了。他在摄影家的屋子里看了看,然后问艾楠道:“你昨天最后见到摄影家是什么时候?”
怎样说呢?艾楠想起了昨天半夜路过万老板屋前时遇见的黑猫,还有和二愣子的对话,这些万老板不会不知道,没办法,只好如实说了,况且现在也没法征求摄影家的同意,因为他是想将拍照的事保密的。
万老板一听就急,他说艾楠呀,这种事怎么不先问问我的意见?你们什么都不懂,那老太婆是动不得的,谁动谁死,知道吗?
“真有那样严重吗?”艾楠疑惑地问。
“我是从胡老二的身上看出这个道理的。”万老板说“你知道,胡老二曾经去老太婆那里取了一点头发,他是好心,为了给大哥的儿子治病。结果怎么样?尽管已经将头发还过去了,他还是受到了惩罚!”
艾楠吃惊地问:“胡老二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