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铸钩,而是蹲在一堆钩子前发呆,在他旁边,一对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正呼呼酣睡。其中一个正是我见过的那个五岁的男孩。一个年轻的妇人大约二十六七岁,穿了一身淡黄色的衣裙,头顶上挽了一个螺形的很大的发髻,用一条深紫色的绢帕围在了四周。她身材比较高大,脸色接近棕红,手上端着一个黑色的木盘,盘子里装着碗盛着合水的麦饭、新鲜的烧鱼,还有几张薄饼。我看着妇人的装束和吃食,觉得他们应该是吴越一代的居民。但奇怪的是,即便我可以清晰地看见盘中的食物,却依旧无法看清楚那男人的脸,因为他深埋着头,双手插进了浓密而乌黑的头发里。
“吃点吧,为了得那百金神钩的奖赏,你都多久没好好吃东西了?”妇人依旧站在旁边劝慰,脸上带着焦急的表情,但声音却异常温柔。蹲在地上的男子没有任何动作。
“我铸了上百把了,为什么始终铸不出那神钩?到底要如何啊,百金的悬赏之日就要到了!”
“吴王是因为铸不出超过越国的剑才去铸钩,干将和莫邪走了,再也没有可以和越剑匹敌的剑了,我们的大王脑袋里只有战争和杀戮,你何必去为了那百金而耗费心血呢?我们的孩子在渐渐长大,你却从未教导过他们,吴鸿经常向我抱怨,说父亲对他很冷淡。”我站在不远处,好奇地听他们夫妇俩的对话,想必旁边熟睡的双胞胎有一个就叫吴鸿。
“百金啊,我一个穷苦的铸钩师要铸多少把钩才有百金?而且最重要的是那名声,如果我成功了,我就是吴国最优秀的钩师!”男人似乎越说越激动,再次站了起来,背过身,又去努力铸钩了。那妇人望着他,深深叹了口气,默默地朝孩子们走去。
炉子里的火又燃烧起来。我的手和脸又感觉到那火烧的灼热感,这感觉让我醒了过来。望了望四周,纪颜还没来,我依旧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四周静得很,对面墙壁上的挂钟提醒我,原来我只是睡了几分钟,不过很好,因为我的头不疼了。
“站起来走走吧,免得老坐着感冒了。”我把外衣一卷,刚想起来,马上发觉脚踝处有异样的感觉。
我低头一看,自己的脚踝处被两只近乎烧尽的木柴般的手牢牢抓住了,手指如同鸡爪,虽然瘦弱,却气力极大,几乎入肉了,我被抓得生疼,忍不住喊了一声。我弯下腰,顺着那手臂望去,在沙发黑暗的底部,我借着不多的光线,依稀看见有一张人脸。
姑且称之为脸吧,虽然看不清楚,但还是能发现已经烧得一塌糊涂了,只是从眼白部分看,好像还是个孩子的脸。而且他笑了一下,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虽然嘴前面的门牙只有一半,似乎被什么硬物磕掉了。
“陪吴鸿玩啊,不要走啊。”他居然说话了。吴鸿?刚才梦中提到的铸钩师的孩子不是就叫吴鸿么?我实在有点混乱了,直起腰,努力想掰开那孩子的手,可就在这时,我看见地面上如镜子般光滑的大理石映射出我后背的墙壁上,一个被烧得浑身如黑炭似的身体,正渐渐地从墙体破出,他就像早已经融合在墙壁里一样,先是手,然后是头和肩膀,慢慢地他把手朝我头边移动。我想离开,但脚被吴鸿抓得死死的,沙发下还不停地传出稚嫩却带着沙哑的喊声:“别走啊,陪我们玩啊。”
身后的手已经很近了,绕到了我面前,一下遮住了我的眼睛,我想去扯开,却没有任何气力,只能任凭后面的东西靠在我的肩膀上,对着我的耳朵小声说:“猜猜我是谁啊?”眼睛被勒得死死的,他的手指几乎要插进我的眼眶了。门外响起了门铃声,是纪颜来了。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居然挣脱了出来,踉跄地跑到门边。
开门一看,果然是纪颜,看我如此狼狈的模样,他有点奇怪。我下意识地回头望去,沙发下伸出的手和墙壁里出来的人体都不见了。但我手臂上和脚踝处黑色的手印却依稀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