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容坐着发了一阵呆，突然上前去，拉动那门机钮，可是那门关得铁，哪里移动得了分毫。垂着，叹了一气，只有还是对了这门坐着。这一天，经过了几次大变化，人也实在受累得很了，靠在沙发上坐得久了，人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忽然有人推着自己的，轻轻叫：“杨老板，醒醒罢，给你铺好了床，请你上床去睡。”月容看时，是一个年轻老妈，胖胖的个儿，上穿着蓝面短袄，梳了一把如意，刘海发罩到了眉上，脸上让雪膏涂得雪白。月容一看她这样，就知她是什么分，便勉着笑：“劳你驾了，你这位大嫂贵姓？”她将一双蛇睛眯着笑了起来：“吗这样客气？你叫我刘妈罢。”月容：“你们太太呢？这是你们太太的房罢？”说着，向屋四周看了一看。刘妈：“这儿是赵司令办公的地方，没有家眷。”月容：“哦，没有家眷？刘嫂，你坐着，咱们谈一会罢。我人生地不熟的，一个人坐在这屋里，闷死了。”刘妈见她很客气，就在桌上斟了一杯茶过来，笑：“茶呀，心呀，全给你预备了。看你在沙发椅上睡得很香，没有敢惊动你。你先喝这杯茶。”月容接着茶杯，让刘妈在对面坐下。

刘妈笑：“杨老板，你倒是和气的。原先就同我们司令认识吧？”月容：“也不是我认识他，是我那个没良心的认识他。要不是认识，他们也不至于把我骗到这里，把我关起来。”刘妈笑：“他可是真了钱。那个姓宋的对你这样狠心，你还惦记他什么？我们司令在张督办面前，是个大红人，有钱有势，你就跟了他罢。不用说多了，你只要能抓住他一年，就可以拿个万儿八千的。你要是有本领，捞个三万五万也没有准。”月容：“照你的看法，就是跟你们司令，也不过是个短局？”刘妈笑：“他这个缺德的，就是这么着。见一个一个，上了就立刻要到手，到手以后，他要你多久，真没个准。”月容：“他现在有几个太太？”刘妈：“算是正正经经，有个名儿的，济南一个，天津两个，北京一个。随随便便凑合上的，我都说不清。”月容：“这里他没有家眷，里里外外，就全靠你一个人维持了？”她听了这话，倒不怎样难为情，顿了一顿：“他把我算什么啦？”说着，圈儿一红，嗓也就了。

赵司令很默然地了一顿烟，：“照你这样说着呢，倒也叫我不能不通一两天。可是咱们有话说在先，等你休息好了，你可不能骗我。”月容：“你不我骗不骗你，反正我是关在笼里的，你什么时候宰我，就什么时候宰我，我骗你还骗得了吗？我说的这些话，不过是请可怜可怜我。肯可怜我呢，那是你的慈悲心，你要是不可怜我，我又能怎么样呢？”她是一面揩着泪，一面说的，说到这里，将手腕臂枕了，伏在椅扶靠上，放声大哭。姓赵的看到这副情形，真也透着无法温存，便站起来：“既是这样说，你也不必再哭，我依了你就是。你要吃什么东西不要？我们这里，厨房是整夜预备着的，要吃什么…”月容立刻拦住：“不用，不用，你若是有好心，让我好好儿在这屋里躺一会罢。”赵司令站起来叹气：“我倒不想你这个人，是这样别扭的。”说着，他依然开了里边那扇门走了。

月容看这情形，心里更明了了，因：“刘嫂，你年纪还很轻吧？”刘妈：“唉，这也是没法，我才二十五岁。”说着，把下的凳拖着近两步，向月容低声：“我有个表兄，在这里当弁，把我引荐着来的。乍来的时候，你瞧这缺德鬼，苍蝇见血一样，一天也不能放过我。后来，就理不理了。可是我还不敢和听差弁说一句笑话。可是说起名分来，我不过是个老妈。一这大门，谁不笑我哇！”月容：“钱总让你得称心吧？”刘妈：“有时候我给他烧大烟，一说兴了，倒是二十三十的随便给的，也就是图着这一。以后有你给他烧烟，他就用不着我了。”月容：“刘嫂，你别看我年纪轻

一验。我不敢望你怜惜我，可是，我们没有什么仇大恨，你也不应当死我。漫说你这屋锁上了门的，我跑不去，就是这屋没锁门，你这屋前前后后，全有守卫的，我还能够飞了去吗？”赵司令：“自然是飞不去，可是时候一长了，总怕你又会玩什么手段。”月容：“我还会玩什么手段啦？我要是会玩手段，也不至于落到现时这步田地。你看我是多么可怜的一个孩，这个时候，假如你是我，也不会有什么心思同人谈恋吧？人心都是的，你何必在这个时候…”说着，那泪又像下雨般的由脸上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