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容去后，刘经理已是打了一个电话回去，叫汽车开了来。回家之后，见着刘太太，她问：“你说下午不门，陪我去听戏的，怎么又溜去了？”刘经理笑：“吴次长打着电话来了，要我到东兴楼去吃便饭。”刘太太一撇嘴：“你又胡扯，刚才你打电话回来，说是你请客，这一会，又变成吴次长请你吃便饭了？”刘经理：“你想罢，东兴楼我那样熟的地方，我哪能够叫别人会东呢？也没吃多少钱，不过十块上下。”刘太太：“我你吃多少钱，不过我讨厌你撒谎就是了。”把话说到这里，这一回涉可就过去。可是到了次日上午十钟，刘经理这一句谎话可就戳穿了。

唱完了，刘经理先一，由椅上站起来，笑：“我的姑娘，你打算怎么罚我，你就明说罢。你这一段，比先前唱得还好，我不叫好，已然是屈心，你还要我故意的说不好儿来，那我怎能够办到？我要是胡批评一起，这儿有的是内行，人家不要说胡闹应当受罚吗？”他说了这一大串，得月容倒红了脸，勉地带了笑容，只是低了。刘经理以为是给了她钉碰，她不好意思，又极力敷衍了一阵。月容这才告辞说回家去。

刘经理这就叫伙计来，还要雇汽车送，月容笑：“爹，你在别件事上疼我一罢。我们那大杂院，还是在小胡同里，汽车不去的。”刘经理每听一声爹，就要心里痛快一阵，现在索叫爹在别件事上疼她，更让他心难搔。无如月容已是穿上了大衣，已经走到房门，不能再追问哪一件事是别件事。便笑：“这就走了吗？没有吃好。”月容鞠躬笑：“爹，咱们明儿见罢。”代了这句话，她已扭着去了。

这时，地上堆着心盒，和果蒲包，占有桌面大一块地方。客厅门边，站着～位十七八岁姑娘，蓝布大褂，脚下连鞋都没有穿，只是踏着纱线袜和青呢平底鞋。看她那一张没有胭脂的素脸，就看不是位什么坏人。便笑：“这位是杨小吗？初次相见呵。”她鞠着一个躬：“请你恕我来得冒昧。我叫杨月容，是个唱戏的，昨天蒙刘经理不弃，要收我作闺女，我想怕攀不上。就是攀得上，当然姑娘是站在娘一边的，应当先拜娘。你许我叫一声娘吗？”说话时，向刘太太上看去。见她穿了青湖绉的绒袍，踏着紫绒平底鞋，四十来岁年纪，扁扁的柿脸儿，涂着严霜似的白粉，蒜

那时，一个跑上房的老听差，脸上带了几分稀奇的意味直走到房门，才低声：“太太，外面有客来拜会。”刘太太：“经理不在家，你不知吗？告诉我什么！”听差：“我也知经理不在家。可来的是位女客，她要见太太。”刘太太：“是女客？请她来就是了，鬼鬼祟祟地作什么！”听差：“她还亲自送着好几样礼来了呢，我没有敢让她来。”

刘太太一听这句话，觉得里面另有文章。这就迎了来问：“是怎么一个人？”听差：“年纪很轻的，约摸有十七八来岁儿。有一个老跟着，提了七八样礼儿。她说她姓杨，你一见就知了。”刘太太昂着：“姓杨？姓杨的熟人可多了。她穿得可朴实？”听差：“倒是很朴实的，不像是什么坏人。”刘太太：“坐什么车来的？是坐洋车来的吗？”听差：“是的。虽不见得是什么贫寒人家的姑娘，可也不见得是阔主儿。”刘太太：“那就请她来罢。在内客厅里坐罢。”听差去了，刘太太也就房去，对着镜扑了两扑粉，再到内客厅来。

可以，你就唱一段反二黄罢。”月容：“这回要是唱得不好，爹可是要说实话的呀。”说毕，向刘经理溜一望，鼓了两只腮帮。刘经理着笑：“就是那么说，我是豆腐里面挑刺，里挑骨，一定要找你一错儿来的。”月容带了笑容，又接着唱了一段。

刘经理听到她最后一句话，是明儿个见。以为是指着在清唱座上见，也就很脆的答应了一句“好，明儿个见”这五个字，也许比月容说得还要响亮些。月容同宋豪去了，在座的人，又向刘经理夸赞了一阵，说是这位姑娘，真得人喜，将来一定可以藏之金屋。刘经理将手指着大家笑：“你们说的不是人话，有爹娶姑娘的吗？”赵二笑：“多着呢。收梨园行的人作姑娘，那也就是这么回事。”说完，大家又呵呵大笑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