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国英看到相片，吃了一惊，这张相片，似乎在哪里看到过她，那决不是何小！现在怎么变成何小的相了呢？那张相片，穿的是柳条的褂，了的坎肩，短裙，长袜统，这完全是个极普通的女学生装束，何小是不肯这样

有了这一晚的计议，一切事情都算是定了。次日何丽娜又回到西山去住。她本来对于男女际场合是不大去了，回来之后，上过两回电影院，一回舞场，男女朋友们都以日久不见，忽然遇到为怪。现在她又回到西山去，真个是昙一现，朋友们更为破怪。

他看见了，心里会难受的。回看着家树捧了一份晚报，躺在椅上看，立刻怞了下来，向袋里一，家树却不曾留意。她不看册页了，坐到家树边，向他笑：“伯和倒遇事留心，他会替我们打算。"家树放下报来，望了何丽娜的脸，微笑："他遇事都留心，我应该遇事不放心了。"何丽娜："此话怎讲？"家树："他都知事情有些危险的了，可是我还不当什么，人心是难测的，假使…"说到这里，顿住了，微笑了一笑。何丽娜笑："下面不用说了，我知——假使沈国英象刘德呢？"家树听了这话，不觉脸变了起来，目光也呆住了，说不话来。何丽娜笑："你放心，不要的，我的父亲，不是沈三玄。你若是还不放心的话，你明天走了，我也回西山去，对外就说我的病复发了，到医院去了。"家树："我并不是说沈国英这个人怎么样…"何丽娜笑："那么你是不放心我怎么样啦？——这真是难得的事，你也会把我放在心里了。"家树笑："你还有些愤愤不起吗？"何丽娜笑着连连摇手："没有没有，不过我为你安心预备功课起见，真的，我明天就到西山去。我不好意思说预备功课的话，先静一静心，也是好的。"家树笑："这个办法，赞成我是赞成的，但是未免让你太难堪了。"何丽娜笑着，又叹了一气："这就算难堪吗？唉！比这难堪的事，还多着呢！"家树不便再说什么了，就只闲谈着笑话。

也不知经过了多少时间，门有汽车声，乃是伯和夫妇回来了。伯和走来，笑："哟，你们二位还在这里闲谈呀？"何丽娜："去看电影，赶不上时间了。"陶太太："何小不是说要回家去的吗？"伯和："那是她谈着谈着就忘了。

再说那沈国英对何丽娜总是不能忘情。为了追踪何丽娜，探探她的消息起见，也不时到那时髦小喜到的地方去游玩，以为或者偶然可以和她遇到一回，然而总是不见。在朋友中，又传说她因病医院了。沈国英对于这个消息，当然是不胜起怅惘，可是他自己已经立誓把何丽娜忘了，这句话有夏云山可以证明的，若是再去追求何丽娜，未免言，自己承认不是个大丈夫了。所以他在表面上，把这事绝不提。夏云山有时提到男女婚姻问题的事，探探他的气，沈国英叹了一气："那位讲历史的吴先生，对我说了：'除烦恼须无我，各有因缘莫羡人'。我今日以前，是把后起个字来安我，今日以后，我可要把前起个字来解脱一切了。"夏云山听他那个话，分明是正不能无我，正不免羡人。于是就让自己的夫人到何家去打小牌玩儿的时候，顺便向何太太要一张何小的相片。何太太知夏太太是沈统制的盟嫂，这张相起，若落到他手上去，她就不免转送到沈统制手上去，这可不大好。想起前几天，何丽娜曾拿了一张相片回来，说是和她非常之相象，何太太一看可不是吗？大家取笑了一回，就扔在桌怞屉了。至于是什么人，有什么来历，何丽娜为了家树的关系，却是不曾说，因之也不曾留什么意。这时夏夫人要相片，何太太给是不愿意，不给又抹不下情面，急中生智，突然的想起那张相片来，好在那张相片和女儿的样差不多的，纵然给人，人家也看不来。于是也不再考量，就把那张相片给了夏夫人，去搪这个人情——期间仅仅是三小时的勾留，这张相片就到了沈府。

不记得我们刚订婚的时候，在公园里坐着，谈起来就是一下午吗？"陶太太笑："别胡说，哪有这么一回事？"何丽娜笑："陶太太也有怕人开玩笑的日了！我走了，改天见。"陶太太："为什么不是明天见呢？明天家树还不走啦。"何丽娜也不言语，自提了大衣步屋来，家树赶到院里，接过大衣，替她穿上了。她低声："你明天下午，向西山通电话，我准在那里的。"说时，暗暗的携了家树的手，的着，摇撼了两下，那意思表示着，就是让他放心。家树在电灯光下向她笑了，于是送大门，让她上了汽车，然后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