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完就后悔了。

六皇也未抬，抓时间圈了个哨所，批注来，答“上次从江南死里逃生之后，我就在书阁里找这些古籍看了。”

这么早啊…行昭手一顿，再接着磨墨，墨块儿渐渐化开，从烈转向浅淡，最后漾开在清之中，成就了一朵繁复的。

六皇闷声闷气地笑起来“生儿傻三年，长诚不欺我。”

哦，是蒋明英。

舆图自然是方祈送过来的，兵符的时候私下将四方舆图都扣下来并未上缴到兵，舆图是描细绘的，定京城外城哪一有哨所，哪一排了多少兵，哪一的暗哨建在半山腰上都是说得很明白的，这本是方祈当年想扣下以作留念的件儿。如今到六皇手上倒是重新派上用场了。

从西北快加鞭到定京得要近半月的光景，夏际，顺路下江浙是逆行，零零总总加起来怕是要二十天，钦天监算了日程，定在四月底五月初启程南下，如今是朝三月，给他们准备的时间只有短短两个月还不到。

“那是自然。”

行昭添了盏茶，再捻起袖来帮忙研墨。

如今世尚属平稳盛世，就连里开的学监对于兵法布局都是草草略过。行昭万万没想到六皇还学过这些东西。

行昭把墨块儿一放，愣了愣，随即跟着笑起来，笑着笑着终究是心一横，又拿起墨块儿来在手中，也不研磨也不放下，轻叹一气儿，轻声问他：“阿慎，你想坐到那个位上吗？”

六皇会赋词作诗。行昭信。

这是当然。

心境不平复，磨墨的手自然就跟着抖。

墨有一两滴小溅在了木案之上，行昭赶忙用帕去，素绢白布瞬时就氤氲上了两滴墨。

“如果坐不上那个位，你、我、阿舒、母妃、长、舅舅、母后、桓哥儿还有行景，全都不会有好下场。”

行昭瞧不太懂，瞅了两，一细线贴着另一细线，慢慢往下延伸环绕着定京的护城河，像缠成一团儿的线。

势力大的，上还担着拥立之功的岳家，想相濡以沫一直走下去的两夫妇，一边是江山，一边是人，无论谁上位，方家对西北的绝对辖制权都不可能为新皇所忍受，忌惮、削弱、再反目成仇，行昭无端想起来，是谁说过她像极了方皇后来着？

六皇说得不带一丝情。

六皇如是而言。

看军用舆图要有天赋，更要后天有人教，行景天赋再好，如果没方祈教他，照样是两一抹黑，啥也不知。

六皇语气仍旧很平静“我想要那个位的权利，可是不想承担随之

万一输了…

看起来这场博弈是老六胜了，可事情未到最后一刻，结局是什么，谁也不知。

行昭也静静地看着他，再听其后言。

那就输吧，有情人常伴其右，放手一搏，论它输赢成败，总是乐事。

她没有和六皇提及过能不能荣登大位，也没有提过如果能，他们之间又该如何相——老皇帝与方皇后旧事尚在前。

听过行昭的话，六皇也跟着愣了愣，想笑可嘴角勾不起来，索将笔放下，双手叉相握，神情很认真也很平静。

行昭仰了仰脸，静静看着神淡定的老六，抿嘴一笑。

“可坐上了那个位，就再也回不到端王府了，阿舒的小松树，你的梳妆台，我已经用惯了的书斋，全都看不到了。”

更何况，这场局，谁也没有必赢的把握。

行昭却知这只是一恭维，她永远也变不成方皇后，她没有方皇后的急智、果敢和忍心。

“如果陈放之再聪明一儿，陈显也未必这么痛快地答应行。”

答案显而易见，世间谁人不想？

“是什么时候学的啊？”

摇“陈显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心太急了，如若陈放之再灵便一儿，同你一起下江南，也未必一便宜都占不到。”

行昭笑了笑，笑到一半就住了。

位权重，只手遮天，锦衣玉，不必再看人听人谕令地行事…陈显为了那个位，儿都不想要了，能问江山人这话来，本就是脑袋缺，生活不是话本，更不是活在梦里。

六皇日日在外应酬。每天都喝得醉醺醺地回府来。喝下几碗解酒汤。再红着一双睛看账册，看行图…还有看定京内城外城的舆图和排兵布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