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你脸嘛红得像颗枣啊…”小阿英凑近过来，悄声问。

罗大娘波一横，却难得地报之以羞赧。

他说话声音压得低低的，听不抑扬顿挫来，平得跟一条线似的。

她都嫌弃自个儿丢人了！

婚事敲定后，母亲便日日往小苑来，东说一西说一儿，将贺家人那儿事全讲完了。讲得模模糊糊的，大抵是贺家本就捂得好。再加之有心人一手摁下不许再传，传来传去便变成，贺家当时顾忌平西侯方祈通敌叛国的名声，赶在事情悬而未决之前下手将临安侯夫人方氏毒杀了——怕引火烧，哪知人不仅回来了还带着赫赫战功回来了，人和你一算账，把自家外甥外甥女全带走了，贺家这才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着青长衫，风度翩翩，温文尔雅，坐是撩袍搭膝抬颌舒眉的斯文相，站是右脚在前手扶腰带的肃穆样。

她的脸还在红啊？

“…说临安候贺家是个龙潭虎也不为过，外看上去人五人六，里臭得人不敢仔细嗅…好好的侯爷夫人死得不明不白，撒手归西之后，一双嫡嫡女。一个姨母养一个舅舅养，父家宗族倒撒手不了…不过也好，这样长大的哥儿耐得住事，也懂得疼人，方家家教也好，若景哥儿是放在侯府里长大的，你爹还不定看得上他呢…”

这样正派甚至带了些古板的人家竟也愿意在考虑三四载后，将女儿嫁给他，嫁到那样的人家去。

偏偏今天这个男人，嗯，不对，小郎君不一样，生得眉大，走路虎虎生风，腰杆得笔直，丝毫无文人之风骨，甚至连一读书人的模样也没有。

幼时，亲母遭亲父击杀…

罗家是诗书传家，兴旺了五六代人了。重礼数晓规矩。一家上上下下虽不敢打了包票说“通都行得端坐得正”但相较于京城里那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所谓“世家勋贵”罗家当真算是极正派的人家了。

，她和阿英坐在车上回罗府时，阿英小娘在兴致地规划着将来“…等大嫁了贺家阿兄，咱们家就和侯爷是一家人了，到时候侯爷来教阿英骑箭都是名正言顺的了…哦哈哈哈哈哈！”

定京城清世家罗氏的嫡长女真是恨不得把一张脸藏到袖里去。

他穿衣裳不穿长袍，穿裋褐。

若说平西侯方祈不说话的时候还能带上儿儒将的气度，那这位贺小郎君，当真是一瞅就明白这是在沙场上添刀讨生活的…

和爹、和哥哥们、和二叔、和世伯，和她在有限的闺阁时光里见到的那些男人们，都不一样。

说真的，她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壮实的男人！

他走在长廊里，好像能将东边的光亮全都给挡住。

她是在福窝窝里长大的，哪里听过这样的丑事。

他…

当一对绑了翅膀的大雁搁在罗府大堂里时，他们这桩婚事才算是真真儿绑定了。

世间的男人不都应当和她的爹爹罗阁老一样吗？

他是她人生中见到的第一个“那样”的人，好像是来自西北的奇骏扬沙飞尘闯了锦绣绮罗的闺红妆之中，带着无尽的新奇，还有极淡极淡的期待。

他喝茶是虎大张开拿茶盅。

七八岁小娘得意忘形地放声大笑，笑声闷在车里，绕啊绕，就在她耳朵旁边绕，她简直窘迫得想找个地钻去。

等

她当时模模糊糊中，有些似懂非懂了，行景那低沉内敛的语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