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起身,由卿儿搀扶着走出船舱。
仪仗鲜明,锣鼓喧天,中央的位置站着一人,三哥,难道是三哥来了?不是说谌儿吗?
明媚悄声道:“卿儿,你看看,那个人是不是陛下?”
卿儿低声笑道:“不是,应该是太子殿下。我们离京的时候,陛下比现在的太子还年轻,不过真的很像啊!”缓缓上前,赵谌看到盛装的明媚帝姬,紧赶几步,上前跪倒:“谌儿参见姑母,姑母受苦了!”
短短的一句话,姑侄二人抱头痛哭。明媚虽然不是赵桓的亲妹妹,却比亲妹妹更亲;赵谌自小常赖着明媚要这儿要那儿,感情极好,长别二十三年,今日相见唯有痛哭。
哭够了,明媚仔细打量着赵谌,嗯,长的是有些橡,难怪刚才看错了。
按照仪式安排,张浚率领淮南东路大小官员,上前参见帝姬。然后换乘皇帝陛下的龙舟,沿着长江水道向西北航行。明媚拉着赵谌,有说不完的话,在扬州停靠的时候,明媚都没有心情下船,真想立即回到汴梁!
大宋靖康二十三年八月十五日,龙舟在汴梁城外七里的虹桥码头靠岸,刚从船舱出来,顿时泪如雨下。码头上人山人海,陛下的金根车就停在不远处,队伍的中央不正是当今天子,她的三哥吗?
码头变成了花的海洋,浓郁的香气弥漫在四周,最美的还是姚黄;虹桥依旧,码头依旧,只是人已老。为什么,她魂牵梦绕的家乡,东京汴梁城却变得更加年轻了?
由两个儿子搀扶着,赵谌、张浚陪在左右,顺着木板,踏上故乡的土地。
忽然,现场静了下来,似乎每一个人都在屏住呼吸,睁大了眼睛,聚精会神地看着这留芳千古的时刻!
赵桓稍微顿了顿,大步上前,明媚纳头便拜:“臣妾赵明媚,参见皇帝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桓连忙扶住,螓首仿佛山岳一般缓缓抬起,一张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明媚没有老,很年轻很漂亮,就是有点模糊,怎么看不清爽呢?待到一滴泪水悠然滑落,赵桓恍然大悟,原来是眼泪的缘故。
嘴唇哆嗦了很久很久,赵桓喃喃道:“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恭迎明媚帝姬回国!”
“恭迎明媚帝姬回家!”
人们的喊声惊天动地,明媚与陛下并肩而立,接受百官万民的欢呼。赵桓拉着明媚的手,心中不曾有一点喜悦,脑海中尽是当年明媚离京的情景,此时此刻,只是长长出一口气,他完成了一件必须完成的事情,如果不能与明媚团聚,即使富有四海,一统天下又有何乐趣可言?
与三哥同乘金根车,百官在后面紧紧相随,两旁的街道上挤满了人,有的哭有的笑有的叫,宽敞的街道被花瓣覆盖,家乡的人用最隆重的礼节,欢迎她归来。九成宫和上清宝篆神霄殿的十八尊金鼎,发出仙乐梵音,她享受着只有帝王才有的特殊礼遇。老人们在落泪,他们许是当年送她走的人群中的一员;孩子们在欢笑,他们不明白什么,只要有热闹看,当然要高兴喽!
“朕一直在等这一天,有时朕都怀疑,还能不能在有生之年,实践当年的许下的诺言…明媚,三哥一定接你回来!今天你终于回来了,三哥好生欢喜。”赵桓一边说,一边流泪,百姓们看到了一个大慈大悲的陛下,他们不会认为陛下软弱多情,只会感到陛下可亲可敬。明媚也是一样的感动,兄妹二人的手连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