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尘凝眸于他静静转一笑：“只要你在，四海皆是我家，何都一样。”！

夜天凌低声淡淡说：“我都知，你这几天说的话我都听得见。”他伸手去，轻轻抬起卿尘的脸颊，边笑容俊傲，病中微凉的手指似乎虚弱无力，但那底下蕴藏的能量，只要反手一握，便是九洲天下风云变，翻覆四合八荒。“待东海战事平定，我带你去你那云海仙山繁华地，又有何难，只要你想，只要我在，天下无不可去。”

夜天凌指尖过她面颊，微攒了眉，无奈：“都是母亲的人了，还像个孩样的又哭又笑，不怕女儿笑话。”

夜天凌满脸倦意，中却幽黑无底，隐见冷峻：“区区药毒，能奈我何？”他似若无其事，刀山火海过来了，那剔骨的痛苦落在这话中，只见不屑和傲然。说话间他低低一声咳嗽，却叫卿尘心疼到极致，忙返取了药，坐到榻前，拿玉匙轻轻舀了，送至他边。

卿尘微微发抖，间涩楚难当，多少话语堵在那里，却一句都不能言。他的手很凉，浑没有分毫意，她亦冷如雪人一般，只是难抑颤抖。肌肤相贴，拥抱间仅有的温自心漾起，温着彼此的冷，彼此的孤零。一层帩纱，方寸天地，静得没有一丝声息；“不怕，有我在。”

灯下泪痕在卿尘脸上映淡淡清光，他的话让她心底一酸，轻声说：“可是这一箭，也差儿让我失去了你。”

顺利城。”

不料卿尘霍然将一抬，说：“皇上绝不会有事！”她底血丝隐隐，似悲似恨，苦涩难言。莫不平等都低了不敢看她，更不能再说其他，只默默立在面前。

“司州诸也已安排妥当。”

卿尘抿着，纤眉淡锁，不语。莫不平见状，有些话也不得不说了，便斟酌；“事到如今，娘娘是否应该下最坏的打算？”

夜天凌倚在枕上，半合双目，面如雪更添削瘦，眉心蹙痕半没于灯浅浅，轻似浮影，锐如剑锋。听到声音他睁开睛，看到她，角慢慢带一丝笑容。卿尘一步跪在他边，无声地抱住了他，贴着他的，将脸埋在微凉的丝帛之间。

“玄甲军将士枕戈待命，随时听候调遣。”

卿尘愕愕：“四哥？”

药中微苦，夜天凌却并不在意，倚枕靠着静静看着她，嘴角噙着一丝温笑意，将那药一勺勺喝尽。卿尘托了药盏，微微抬眸，忽然便定定停在他的凝视中。光退，仿似回到多年前一晚，他们初遇山间，萍相逢，蓦然回眸，灯火阑珊中，落定的尘缘。

那时她不知他是夜天凌，他不知她是宁文清，就只在那一回首，一抬眸，浩然相对，今夕何年。

寝室中落着垂帘，满室药香清苦，静如夜，外面雨声淅沥几不可闻。卿尘只听见自己急促的脚步声，到了榻前忽地停住，痴痴望向云帷之后。

众人大喜过望，卿尘返便往殿中跑去。晏奚跟在后，从未见皇后如此步履仓促，再不是素日静稳风仪。他一路小跑，跟到了屏风之前突然停住脚步，低退了下去。

雪衣素颜，秋明眸，仿佛再过千年也不会变的模样，是他梦里前生曾见，今生命定。相视中夜天凌微微而笑“清儿，若不是这一箭，我便错过了那屏叠山，也错过了你。”

“好。”清缓一笑掩去了满憔悴，卿尘的声音十分平静，甚至透冷然：“不要惊动对方，确保东海战事无恙，动手之时务必净利落。”

卿尘心一阵撕裂般地剧痛，竟微微一晃，险些站立不稳，忽见晏奚急匆匆自里面奔来，到了近前扑跪在地上，激动的连声音都走了调；“娘娘，皇上…皇上醒了。”

卿尘伸手握住他，十指相扣，心里只余柔一片。夜天凌微微扭过来；“放舟五湖，遨游四海，你想先去哪里，东海吗？”

“是。”简短而有力的声音落雨幕之中，莫不平抬问“娘娘，皇上可是有好转？”

夜天凌疲倦地向后靠去，边笑意缓缓加：“不过一箭而已，还是值得。只可惜那住屋毁在了火中，等哪一日咱们回去，重建一个给你。”

夜天凌吃力地抬手抚上她的肩，哑声问；“下雨了吗，怎么浑都透了？”

如果她是为他来这一世，那他这一世就只是为了等她。碧潭中伸手相救，屏叠山下取箭疗伤，早已在冥冥中将彼此的生命相，再也难分，再也难舍。

卿尘也不和他分辩，此时只觉得他说什么都是好的，握了他的手贴在脸上，柔声；“四哥，你觉得好些了吗？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一面又仔细试他的脉象，越发放下心来：“撑过了这些天，毒已弱，慢慢再用药除余毒，调养旧伤，便无大碍了。”

“两城禁军尽在掌握，无有异动。”

他的声音因虚弱而低哑，却如此真实地就在耳边。卿尘终于抬，凝眸看向了他，却只一，便泪落襟前。明明止不住的泪，却偏又笑着，眸光清清澈澈，波般柔亮，几可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