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班倒不知，因问起旁边帮着打衣包的林家小厮，小厮想了半日才说：“好像姓周？我也不知，刚听见老爷叫他景文。”

注：此事为周顺昌在福建为官时的真事，不过当时看的并非《鸣凤记》，而是演秦桧、岳飞事迹的戏剧。

须生笑：“以后看见他在我就悠着演！”

端卿笑：“都只为你演得太好，所以刚那位老爷当了真这才打了你几下，切莫往心里去。”

众人这才明白他为何打人，叶心忙：“景文，景文！这不是相严嵩，他只是个唱戏的，快醒醒吧！”

天锡噗哧一声笑了声，忙斟了一杯茶奉上，：“大人消消气，只是看戏罢了，怎么竟当真了？大人放心，凡是臣都不得好下场，严世蕃后来不是被斩首示众了吗？严嵩也也沿街乞讨，老病而亡，可见天是最公正的，臣绝不会跋扈到底。”又在耳边悄声说“大人放心，将来魏忠贤的下场只有比他们更惨！”

苞着便见到周顺昌一跃上戏台，竟然揪住那个扮演严嵩的须生痛打了起来，那须生莫名其妙，只好叫嚷躲闪，又不敢还手，一声声直喊着：“叶老爷救命啊！”叶心哭笑不得，端卿、天锡面面相觑。僵了一会儿，众人一齐上前，又是拖又是拽，想把他二人撕罗开，谁知周顺昌竟是卯足了气力，双手如铁钳一般揪住那个须生不放，那须生的假胡被扯得滴滴答答粘在戏服上，冠也歪斜掉下，嘴里只说：“老爷住手啊，小的并没有得罪您老呀！”

愤怒、舍生忘死表现地淋漓尽致，更兼唱腔悲怆愤激，这老生声音浑厚苍凉，两者两结合丝丝扣，周顺昌一下便钻了戏中，台上的杨继盛奋笔疾书，写的双手鲜血淋漓仍不肯停笔，中还不忘痛斥严嵩父地罪行；台下的周顺昌嘴一翕一张，竟是跟着他念着唱词，就连脸也红涨起来，显见愤怒到了极。

不多时演到严嵩篡改圣旨，将杨继盛的名字列斩首名单，杨继盛被押赴刑场。行刑当日，杨继盛面无惧，慨然与妻诀别，英勇赴义。杨继盛的妻张氏将幼托付家仆，自刎殉夫，双双陈尸刑场。当此之时，严嵩正在府中饮酒作乐，得意着重于扫除劲敌。

周顺昌霍然站起，动作太大以至于椅也被带翻了，叶心吓了一，还没来得及问，已听见周顺昌嚷了声：“天底下难没有王法正义了吗？”

周顺昌吭也未吭一声，竟是没听见。

端卿一走，这须生忍不住又向领班问：“那位老爷是谁？好么，这脾气，亏我没演秦桧，要不非给打死了！”

此时戏台上仍是作一团，掌鼓的、司琴的愣在当地，不知该不该继续拉，有戏份没戏份的伶人都跑来前台窥探究竟，那挨了打的须生耷拉着脑袋收拾破衣烂衫，领班的却在跑前跑后打躬作揖，唯恐是演得不好怒了老爷们。一片慌之中，唯有琴默抱着琵琶沉默不语。

叶心等人见此情形，便不再说话，安静看戏。没多久演到杨继盛将奏章呈上，嘉靖大怒，严嵩推波助澜，杨继盛被打臭名昭著地东厂诏狱，受到一百廷杖的大刑，骨尽折。台上的杨继盛带着手铐脚镣，满血污仍然不屈不挠，痛斥严嵩恶行，台下的周顺昌要牙关，握双拳，一双大几乎要火来。

不多时端卿来至后台，先好言抚那个须生，跟着给几个外借来的伶人分发了银，这须生所得的又比别人多几倍，乐的眉皆开，便是挨打也不计较了，只说：“怎么能让老爷破费呢！下回有什么事，只叫小的来就行！”

“哪能哪，小的怎么敢怪罪老爷！”须生眉开笑说。

众人连喊带拽，终于将周顺昌拉开，回到座位时犹然忿忿说：“只恨没有打死这相！”

叶心从未见人看戏如此投，忍不住小声劝：“景文切莫太过神，看戏乃是消遣，为这气坏了不值当。”

周顺昌红着睛：“打死你这个祸国殃民的臣！打死你这个陷害忠良的小人！”

周顺昌喝了一茶，这才渐渐平息，自己想起来不觉有些惭愧，：“我竟如此糊涂了！”

叶心忙：“景文乃是情中人，可想而知！”

叶心又是好笑又是担心，也只好继续看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