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上穷碧落下黄泉

这个，也慎入吧。

上林苑信合殿里，内侍捧来御医jing1心调制的汤药，由人试了毒，绿衣便接过，细心服侍陈阿jiao用了药。

然而过了这么久，阿jiao还未醒来。刘彻心生忧虑，他纵然再不懂医，也知dao，不过是一场小产，昏睡这么久，实在不算正常。

御医们无法开解，便支支吾吾dao“娘娘年纪已大，此时有yun，本就凶险。何况…”以这么激烈的方式liu去胎

刘彻听得眉心突突的tiao，忍住yu诛了这些到了jin急关tou总是无用的御医九族的念tou，连萧方都诊治说阿jiao此次古怪，倒也难怪他们说不出所以然来。“陛下，”殿外，杨得意轻轻禀dao“馆陶大chang公主来了。”

他唔了一声，淡淡dao“让她进来。”

掀帘进来的姑姑，还未来得及参拜，见了榻上面色苍白的阿jiao，立时便yu落泪。刘彻冷眼旁观，心中暗dao，他这个姑姑，虽然对权势有着难以企及的热望，对阿jiao，却当真是倾心疼爱的。

就像阿jiao无原则的疼爱刘陌与刘初，以及…她腹中的那个孩子。

想起那个孩子，纵他素来冷ying的心上，也不禁有一点痛。姑姑dao“你还是先去歇歇吧。阿jiao我来照顾就好。”

他已有数日未睡安稳，闻言微微一笑“也好。”

这世上。最不容阿jiao出事的，除了他，就是姑姑了吧。所以。他倒也可以将阿jiao安心托付。

侧殿一室清冷，没有阿jiao清醒的陪在shen边。刘彻忽然觉得有一丝寂寞。他以为自己无法安睡，却不料和衣睡下不过片刻就已沉沉。

沉沉昏睡中他独自走在雕栏画栋的chang廊上，明明是熟悉万端的地方，刹那间却想不出所在gong殿地名字。刘彻微微皱了眉，他在上林苑的信合殿。等待阿jiao醒来，怎么只在一个转首中，却行在这座繁华却空寂的gong殿里。

“杨得意，”扬声呼唤，然而一向时刻都在他左右地御前总guan此次却没有应声而出。chang廊尽tou转过来两个梳双丫髻，穿背子与衫的gong女，端着水盆，叹dao“陈娘娘又发脾气。不肯让伺候梳洗。只是，她冲着我们这些nu婢发作有什么用呢？”

另一个gong人沉默了片刻，dao。“陈娘娘也很可怜呢。”

那么尊贵地shen份，母仪天下。最终却落得罢黜chang门的下场。

阿jiao？刘彻慢慢怔忡。原来，这里是chang门呢。难怪他适才不能一眼记起。chang门。自阿jiao归来后，就一直挥洒着欢快和热闹，何曾如此的寂寞压抑，仿佛，喧天的愁苦都集在这座小小的gong殿里。

他看着两个gong女无视地从shen前走过，有些明白，迷离的一切，不过是梦一场。

但这场梦，究竟是要让他看见什么呢？

落日的余晖照进chang门，那么凄美。他曾无数次在chang门看过夕yang，却从没有见过这么凄美的落日光泽，空气中仿佛都浮着哀恸的味dao，伴着幽冷的琴声断续。循着琴声，他看见阿jiao。

那是，印在他心里的，阿jiao。

彼时阿jiao已经很清瘦。大红色的礼服穿在shen上，印不出一丝喜气，昔日母仪天下的雍容一点点地从这个充满傲气的女子shen上褪去，只留下一个寂寞的侧影。

她弹地是卓文君的《白touyin》：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tou。蹀躞御沟上，沟水东西liu。

弹地断断续续，几不成调。弹过几遍后，调声忽然一转，作金戈铁ma状，曲辞依然哀怨，昔年金屋覆，唯余泪双liu。泪水何能尽？空恨愁万端。

“娘娘，”shen边地gong人落下泪来“你别唱了。想哭就哭一场吧。”

喀啦一声，琴弦断了，在陈阿jiao的左手食指上割出一dao血痕。她无声地笑，慢慢起shen回tou，那眸光空远，望过来，chu2的刘彻心中一恸，然而却似无着力点，转瞬间又垂下眸去。

这究竟是什么时候？刘彻问自己，他不是，已经回到阿jiaoshen边了么？为什么，阿jiao的眸还是那么愁，那么苦，那么痴狂，仿佛，受尽了天大的委屈。

是啊，他给她的，岂不就是，天大的委屈？她曾那么信他爱他，他却另结新欢，到最后，将她废黜，下定决心，将那个曾经笑着爱jiao着唤他彻儿的女子尘封到记忆里去，再不去看。

也许，他也知dao，若看了，终究会有些不忍心吧。那是那个从小ruanruan的唤着他彻儿的女子，她的笑容曾比chang安城最晴好的天空还要明朗，却因为他而渐渐染上忧愁。

怎样的理由，也掩盖不了，他曾经为这个女子心动的事实。也同样，再shen的心动，也无法阻止，他前进的脚步。只是，此生哪怕往后遇到再美再好的女子，当初的那份心动，却是再也没有了。

阿jiao却似见所未见，对近在咫尺的他瞬息万变的心思没有丝毫察觉，径直走过他的shen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