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忘了自己已是哑，张嘴咿咿呀呀，和尚回过来，一脸苦笑：“丫，你可是欠我一个天大的人情呢！”

小福？灵越看了一和尚在风中飘动的长须，愣了一下。

灵越又羞又窘，连连。和尚解下漉漉的斗笠，忽而对对面山谷喊：“凤姑娘…凤姑娘…”

“这…”和尚揪了揪自己的胡，连声笑“少年时的几句气话，凤姑娘就当是我放了一个，臭过就算了吧…”

灵越听着两人的问答，猜想这三人之间必定有着恩怨纠缠的过去，如今一人幽居，一人为僧，一人已逝，茫茫红尘，动如参商，天人永别，后会无期。

已是初冬，层林尽染，落叶飘飞，唯独悬崖对面的小谷却仍意葱茏，山间不停冒雪白的云雾，仿若云蒸霞蔚。

待到雾散尽，灵越看到她的面容惊异不已。这凤姑娘算起来应有七八十岁，但一张俊脸肤光，弹可破。俊眉修目，英气，竟像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姑娘。

他内力厚，声如洪钟，几个字远远送去，在山间激不已，惊起无数的飞鸟，从谷底盘旋而起，一时飞到层云之上。

和尚沉默半晌“她已经仙逝多年。”

和尚凝视片刻，轻轻喟叹：“凤姑娘风姿一如当年，小福却已经老了。”

凤姑娘似幽幽叹了一声“你不是说，天上地上，永不相见吗？怎么今日倒想起上我这来了？”

她的银发在挽成一个的发髻，以一素木叉别住，余发披散在腰间，宛如天山奔雪。

“是啊，正是小福。当年哀牢山一别，凤姑娘别来无恙？”

“哼，算起来，你放的这个已经臭过一甲了…也让我整整恶心了一甲…”凤姑娘恼怒起来，飘忽不定的声音忽然近在咫尺。雾之中，一个女踩着藤桥，曼妙的影渐渐显现来。

“此生不悔？”凤姑娘凄然一笑“好一个此生不悔。”

灵越一怔，却又听他继续笑：“这次，恐怕只有御膳房的七宝鸭才能弥补了。这次可不许耍赖…”

两个人翻下，灵越牵着小白，和尚在藤桥边站定，凝望对面的小谷，底神变幻。

她浮想联翩，不觉替三人黯然神伤。

“她走了…她走了…”凤姑娘俊秀的眉宇之间浮一丝痛楚，颤抖着声音问还休“她…走时可痛苦，可曾念到我？”

灵越极目远眺，发现山谷隐约青灰的一带屋檐，想来有人隐居在此。只是不知和尚为什么如此犹豫不定。

凤姑娘怔怔地看着老和尚，见他昔年满黑发，已然全剃去，须眉皓白如雪，若非曾令她魂牵梦绕的一双睛，哪里还认得当年英俊顽的少年？她打量了半天，朝他后望去，不见当年的倩丽影，只有一个满面脓疮的丑丫，顿时落下泪来，失声：“你为何如此模样？她…她…呢？为何她不在你的边？”

她最后的微笑，说此生不悔。

忽然那凤姑娘的目光落在她的上，转了几转，似是惊异，又似是喜“她是谁…”又连连摇，喃喃自语“不，不可能，年纪对不上…未免太年轻了。”

“哼，老婆我耳聋，听不是谁，报上名号…”那凤姑娘闷哼一声。

的风来，灵越的衣衫已然透，只觉冰冷刺骨，她咬牙一声不吭，只是抱膛。

良久，一个慵懒的声音回答：“是谁在这大呼小叫？把我的孩们都给惊飞了？”

和尚的前飘过一张平静笑的脸，她在自己的臂弯之中，两宛如幽幽潭，似乎透过他，看到的是另外一个人，另外一个她此生念念不忘的人。

那声音急切起来：“小福…小福…你真的是小福？”

一狭窄的藤桥宛如长蛇蜿蜒至对岸，下面是千仞渊，透过云雾，依稀看到一条波光粼粼的小河，静静淌。

灵越暗自好笑，和尚须眉皆白，恐怕已是古稀之年，不知这凤姑娘到底是什么人，竟令他如此惧怕。

“是我啊，凤姑娘…”和尚呵呵笑，声音却有些发虚。

“我…是小福！”大和尚只得报自己的名号。

大白疾驰了一夜，终于在一悬崖旁停了下来。

那声音似来自层云飘渺之，又似来自幽谷底，在群山之间往返碰撞，虽是字字清晰分明，却一时方位难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