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珍一路过去，看见一间绸缎庄，一间南货行，并一家米店，一家鞋袜铺，一个卖胭脂粉的小字号。再望里走几步，便看见了丁胜媳妇儿说的那间陶家铺。

“小老儿姓陶，人称陶五。”白胖老丈抹了把额上的汗，对亦珍。

亦珍微微颌，跨过门槛，走店铺里。

亦珍闻声，回望去，见丁娘穿一见珠灰薄麝鼠大氅，自外走了来，后面跟着丁胜媳妇并当日在西林禅寺曾见过的丫鬟婆，一行一共四人。

始终，他都只能目送珍的背影，而无法追上她的脚步。他本以为母亲愿意叫媒婆上余家提亲，自己总算能和珍儿在一起，琴瑟和鸣，长相厮守。哪料想，余家婉拒了他家。母亲甚至冷嘲讽说珍儿嫌贫富，正娘不，反而要去给谢家少爷妾。

珍儿不是那样的人！他心里总有个声音定地对他说。

后来谢家派了媒婆上门说亲不成，使人将她家的茶摊给砸了的消息，在县里传得沸沸扬扬的，他有心帮忙，却无能为力。直到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个靠父母养活，一事无成的书生罢了。他不但帮不了珍儿，万一她嫁给他，不得母亲喜，成日要看母亲脸过活，如何比得上在家闺女那样快活自在？

白胖的陶五见丁娘来了，忙上前哈腰问好，又请一行人到后堂小坐。

亦珍带着招娣叩了叩门板，铺内远远传来应答声：“…来了…”

宝哥闻言，倏忽明亮起来的双黯淡了下去“珍儿不必客气。”

亦珍轻轻一礼，才想说明自己的来意，后已传来丁娘利的声音“余家小娘已经先一步来了啊。”

然后静静立在原，目送亦珍的背影远去。

“陶翁。”

丁娘摆摆手“陶老不必同我客气，今日老是陪余家小娘来看看你这店面的。若是合余家小娘的心意，我就从旁个中人，给二位个见证。”

“原是我与内人送犬

，还未恭喜你桂榜得中。我还有事，便先行一步了。”

宝哥儿年纪轻轻，已考中举人，今后前途不可限量，有得是人前去锦上添。

这样一想，所有不能娶自己喜的女过门，相守一生一世的不甘，都被他压在了心底。只这会儿乍然遇见亦珍，才仿佛沉在底的鱼，吐个气泡，在面泛起淡淡的涟漪，便又沉寂了一般。

他自然是不信的。

没一会儿，从后气吁吁跑个白胖的老丈来，看见亦珍带着丫鬟站在门，连忙延手请亦珍去“可是余家小娘？快快请，快快请！”

此时还未到巳初，巷里的人家多数都已起了，沿街的几爿铺面都已摘下了门板，拿黑黝黝的铁钩绳捆了，依在门边，便开门生意了。

“好好好，小老儿求之不得！”陶五如捣蒜，转而向亦珍介绍起他这间铺面来。

杨登科最后望了一亦珍背影消失的方向，对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小厮：“走罢，我们回家。”

“还未请教老丈贵姓大名。”

亦珍带着丫鬟招娣依约到得谷桥东的缸甏行。缸甏行必景家堰窄，一条幽幽的青石巷，两旁是沿街的民宅。由于巷极窄，有些竟不足一丈宽，两旁的楼房开了窗，里的人甚至可以相对聊天。

这时候陶家铺只摘下了四块门板，靠在一旁，门上挑幡的竹竿犹在，只是那幡却已经撤了下来。巷中偶有行人经过，对门半开的陶家铺也视如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