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水准绝对不差。不,他甚至觉得写得痛快淋漓,下笔如有神助。
“想来想去,还是很不愉快。”
整整两天,他都还没能摆脱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到了第三天,那种感觉虽然淡了,却还是耿耿于怀,心里某处有个疙瘩。一天二十四小时,那种感觉会三不五时地浮现心头,比倾力完成的作品遭到同行的恶意贬损还要难受。自己写的小说害报社少卖一份报纸的明确事实令他极为不快。说得夸张一点,他觉得自己在报社颜面尽失。
杉本隆治甩甩头离开桌前,出门散步。他选择惯走的路径。这一带仍保有武藏野的昔日风貌,落叶缤纷的杂木林彼端,J池在冬阳下闪着粼粼波光。
他在枯草丛中坐下,凝望着一泓池水。一个外国人正在池畔训练大狗,狗冲出去把扔远的棒子捡起后,又跑回到主人身边。这样的动作一再重复着。
他心不在焉地望着那幅情景。重复单调的场景看久了,有时似乎会迸发出奇想。这时,杉本隆治的脑海中突然萌生出一个疑问。
“那位女读者是从中途开始订阅连载我那篇小说的报纸的,她说是因为小说有趣,但在那之前,她又是从哪里知道我的那篇小说的呢?”
《甲信新闻》的销售区域仅限于Y县,东京并没有。所以,她当然不可能是在东京知道这份报纸的。那么,这个自称潮田芳子的东京女人,应该以前曾在Y县的某处待过,或是从东京过来造访时看到那份报纸吧?
他的视线继续随那只狗来回移动,同时陷入沉思。假设果真如此,被那篇小说吸引、不惜专程订报的热心读者,不可能在不到一个月之内,又以一句“不好看”停订了。更何况,小说本身明明比以前精彩。
这其中大有问题,他想。照此情形来看,对方显然不是想看我的小说才订报的,那只是临时编的理由,其实应该是想看其他东西吧。换言之,对方说不定想从报上找什么。一旦找到,自然就没有必要再订阅那份报纸了…
杉本隆治从草丛里站起身,快步走回家。此时,种种想法宛如海藻般在他的脑海中乱七八糟地纠结浮动着。
他一回到家,就从信插中抽出之前报社转寄给他的那张潮田芳子写的明信片。
我要订阅贵报,随函附上报费。贵报连载的《野盗传奇》这篇小说似乎很有趣,所以我想订来看看。请从十九日的报纸开始寄来…
就女人的标准来说,潮田芳子的字体相当工整。撇开这个不谈,她要求从订报之日的前两天,也就是十九日的报纸开始寄送,究竟有何用意?报上的消息,最快也不过是刊登前一天所发生的事。《甲信新闻》并没有发行晚报,所以从十九日的报纸开始订阅,就意味着她想知道十八日以后发生的事。杉本如此推测。
报社每天都会把刊载小说的报纸送到杉本手上。他把那堆旧报纸全部摊在桌上,从二月十九日的那一份开始仔细检阅,主要是看社会版,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也没漏掉分类广告栏。
他姑且将范围限定在与Y县某地和东京均有关的事物上。抱着这个念头,他开始浏览每天的报道。整个二月份都没有可疑的线索;进入三月,到五日为止依然一无所获,到十日也一样;十三日、十四日,翻到十六日的报纸时,他终于发现一篇大意如下的报道。
三月十五下午两点左右,林业局职员在林云峡的山林之中发现了一对殉情男女的尸体。尸体已腐烂,呈白骨状态,死亡约一个月之久。男子身穿鼠灰色大衣和深蓝色西装,年约三十七八岁;女人身穿茶色粗格纹大衣及同色套装,年约二十二三岁。现场只留有装着化妆品的女用手提包一只。警方在提包内发现从新宿至K车站的往返车票,判断两人应来自东京…
翌日的报纸,载明了死者的身份。
林云峡的殉情双尸已查明身份。男性为东京某百货公司的保安庄田关次(三十五岁),女性为同一家公司的店员福田梅子(二十二岁)。男性已有妻小,推测应为三角畸恋导致两人走上绝路…
“是这个吧…”
杉本隆治不由得脱口而出。与东京和Y县均有关系的线索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潮田芳子大概就是看到了这篇报道才停止订报的吧,她肯定是为了看这个才特地订阅乡下报纸的。东京发行的全国版报纸当然不会刊登这种地方新闻。